据说基督徒的上帝等于非基督徒的妈, 二者共性在于, 随叫随到, 无所不能。
林蕊一觉睡醒过来, 就看见她妈就满脸焦急地出现在病房门口。
没等她开口喊妈,郑大夫立马冲过来, 一把抱住女儿:“怎么了,蕊蕊,他打到你哪儿了”
简直丧心病狂, 对着小姑娘都能下得了手。
林蕊赶紧安慰她妈:“不是我,是苏木。那个家伙把苏木都打的淌鼻血了。”
被硬生生挤到床角的苏木微微侧过脑袋, 默默地看着林母。
林母一看到他肿胀的鼻子, 如峰的剑眉顿时倒竖, 气得七窍生烟:“好啊, 下手这么狠。我看他们不是想抢钱, 是想杀人乖乖, 让嬢嬢好好看看,痛不痛啊”
苏木这才想起来委屈, 眼眶中滚动着两泡泪, 带着哭腔跟浓重的鼻音喊了声:“嬢嬢。”
大小伙子也好意思掉金豆子。
孙泽睡到失眠,揉着眼睛在边上听得龇牙咧嘴, 忍不住打断苏木的撒娇:“阿姨,你怎么到医院来了”
林母心里头的火立马压不住:“我要不是送厂里头的病人过来,我还不晓得她家的好孙子已经打到我们家头上来了。”
车间有位工人操作的时候压到了手指头,得做手术。林母赶紧跟丈夫也是受伤工人的顶头上司一道, 将人送到医院来。
出厂子大门的时候,她听到周家老太找厂长胡搅蛮缠,还没当回事。反正这对双胞胎平常也没少闯祸。
只要孩子闯了祸,周老太撒泼无效,就会杀到厂里逼领导出面。
当初主动申请停薪留职去南方闯荡的是双胞胎的父母,发了笔财之后心太黑,又倒卖旧衣服赔光了的还是他们自己。
结果现在周老太张口闭口就是厂里逼他们夫妻出去的,家里头的所有事都得厂里出面处理。
林母只觉得荒谬,懒得理睬这种人。
周家两口子不是东西。
大家多少年的同事,当年双胞胎还是她帮忙接生的,大小也算是熟人了。
可这对夫妻好了,前年居然拿件纸做的连衣裙当成真丝裙卖给她,还说看在大家是多年朋友的份上,就要三十块钱。
林母兴高采烈地拿给大女儿穿,结果一下水直接糊掉。
等她再找上门,双胞胎的妈居然振振有词,说这裙子的名称就叫真丝裙。还强调说裙子是高档货,设计的时候就没考虑过要下水洗,因为目标购买人群都是穿一回就丢。
穷鬼才盯着件衣服恨不得穿到死呢。
三十块钱想买真丝绸面料的裙子穷疯了脑子不灵光。神经兮兮十三点。
林母被她气得想揪她去派出所,周老太就跳出来满地打滚,非说林母打人。
等到上当受骗的人聚集在一起,再过去讨说法时,两口子已经溜之大吉。留下个泼妇老太婆跟两个还在上小学的孩子,大家伙儿还能怎么办。
林母到现在想起那三十块钱都心痛。八五年一般国营厂的职工一个月也就四十到六十块钱。
真是花钱打水漂。
孙泽竖着耳朵在边上听,总算想起这一茬,连声附和:“对对对,我嬢嬢家的小阿姨还买了。下过水之后哭得跟什么一样,连烧饭都忘了放水。”
烧出了一锅焦糊的爆米花。
林母愤愤地一拍手:“可不是嘛。上梁不正下梁歪,从爹妈那儿就没教好,专门坑熟人。”
林蕊在边上插嘴:“那叫杀熟。”
郑大夫听到女儿的声音,可算是从怒火中烧的回忆中跳出来,狠狠地拽了下女儿的小辫子:“出了事怎么也不跟大人说一声。往妈的医务室打个电话也不会吗”
结果还是等他们夫妻把受伤的工人送到外科找教授做手术,中途医生出来找病人家属补签字的时候,她才从何医生口中听说小混混还打到她家孩子头上的事情。
她哪里还按捺的住,立刻丢下陪同家属签字的丈夫,赶紧奔到病房找孩子来了。
林母心疼地左看看右看看。
她这时已经忘了平常嫌弃俩孩子淘气的口头禅,只觉得小孩子又斯文又老实。碰上不要脸的混混流氓,他们哪有不吃亏的道理。
林母给女儿轻拍身上没掸落的灰,轻声道:“哪儿痛不是不是伤到脚了,连车子都骑不了。”
林蕊不假思索地摇头:“不是的,苏木要骑车带我。”
孙泽顿时欣慰,觉得蕊蕊还是把他当哥哥的。起码没逼着受伤的他骑车带毫发无损的她来医院。
林母嗔怒地瞪了眼女儿,瞎胡闹。昨晚上才跟她保证以后绝对不欺负苏木的呢
林蕊委屈得很:“是他不肯坐我骑的自行车。”
林母哪里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你好意思,也不看你骑车莽的跟什么一样。我看到你停在楼下的自行车了,才买的新车,都成什么样子了。”
林蕊得意洋洋:“那我还救了苏木跟陈乐呢。要不是我,他俩肯定被剥的精光。”
说不定最多只给他俩各留条内裤。
林母眉头紧锁:“这也太过分了。这两个小子再不受次大教训,以后搞不好就得吃牢饭。惯子不成龙,到时候才真是害了自己又害了孩子。”
母女俩说话的功夫,一群中学生背着书包找来了病房。
于兰看到林蕊就激动地叫起来:“蕊蕊,你可算把他们送进少管所了。”
坊间传闻,为了弘扬正义顺带着替无辜受伤的班主任李老师出气,班长陈乐跟新同学何苏木以身做饵,由林蕊带领警察当场抓获伙同校外不法分子对学生实行敲诈勒索的周氏兄弟。
“这回好了。”于兰狠狠地一拍床头柜,“他俩早就该进去蹲了。”
班上有几个同学没被他们祸害过,从零花钱到粮票,就连冬天的帽子滑雪衫跟夏天的冰棒盐汽水他们都不放过。
众人皆以钦佩的目光注视林蕊跟苏木,还有同学竖起了大拇指:“你们真厉害。”
林蕊目瞪口呆,这谣言的速度也太惊人了。她什么时候已经高尚到以身涉险,还舍生取义了
传闻中,她这个暑假特地去了嵩山少林寺拜师学艺,练就一身好武功。
林蕊无语,天真一个暑假就想学成武功武功哪有那么好练,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可是从五岁一直练到十八岁,寒暑都不间歇。
至于十八岁以后,咳咳,这不是已经混进大学,她也没指望真靠身上的功夫吃饭嘛。
她赶紧转头看她妈,连连摇头,示意她没有。
林母一点儿也不怀疑。为了朋友可能,蕊蕊有点儿江湖义气,可至于替老师出头别说笑话了,她还不了解她女儿嘛。
“别乱说,同学们。”林母正色,“蕊蕊他们怎么知道会有人劫道。从来都是贼盯上失主。”
于兰眼睛珠子一转,立刻心领神会:“对对对,他们肯定老早就盯上班长的电子表跟蕊蕊的自行车了。呵要不是公安这次逮个正着,还不知道他们下回继续祸害谁呢。”
林蕊点头如小鸡啄米,一指苏木:“对,他们还打人,把苏木都打出血了。”
八十年代的初中生也个个戏精。
明明苏木现在鼻子早就不淌血,就连鼻梁都几乎看不出来肿胀的痕迹,但这丝毫不影响众人围着苏木嘘寒问暖,表达义愤填膺的愤慨。
周氏兄弟都年满十四周岁了,按照思想政治书上说的,可以负刑事责任。
这事情的性质是什么啊抢劫拦路抢劫,还殴打受害人。
“反正这回不能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于兰愤愤不平,“学校只会和稀泥,最后倒霉的还是我们学生。”
林母怕这些孩子越说越没谱,抬手一看表,顿时皱眉:“今天这么早放学吗你们都初三了,可不能逃课。”
“没有。”学生们集体否认,“最后两节课是自习。我们是代表全班来看我们受伤的英雄的。”
林母听了这样的定义无比头痛,赶紧催促他们:“时候也不早了,快点回家吃饭,不然赶不上晚自习了。”
大家哄笑起来:“阿姨,今天礼拜六,不上晚自习。”
热热闹闹的吵嚷声中,林父匆匆忙忙走进病房,招呼还赖在床上的女儿跟苏木:“快点下床,马上病人回来睡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