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讨要不了的,就赶紧想办法去外头找老朋友们借钱。
到这时候还谈得上什么脸面,各种坑蒙拐骗,什么忽悠招数都使上去,能弄到钱才是真能耐。
总之,无论如何总要将厂子也撑下去。
乡镇企业停工的话,涉及到的人也就是几十上百个工人。
可江州钢铁厂这样的级别,却是足足好几万的员工,后面涉及到上万个家庭。一旦停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厂里领导想来想去,问题的关键还是在债务上,必须得把货款赶紧给讨要回头。
这个时候真不能讲阶级兄弟感情了,必须得亲兄弟明算账。
也不知道领导班子是基于什么因素考虑,居然安排林建明去充当这个讨债小组的负责人角色。
知晓点内情的周会计等人都愤愤不平,觉得这是厂里头在变相流放林建明。
原先林建明可是厂里总工程师的有力竞争人选。
这下子好了,说起来是委以重任,全厂发展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他身上,可实际上就是流放。
哪个厂子的总工程师不在厂里头好好抓生产,竟然跑到人家厂里头去讨债
嘿当是穆仁智啊。
常年跟郑大夫一起搭班的护士气得够呛,觉得厂里头实在是磨盘都没卸,就迫不及待的杀驴。
为了个人权力斗争,居然罔顾厂子的发展,像林建明这样正值壮年的高级工程师,本来应当是厂里的中流砥柱,现在怎么能边缘化人家。
陈副厂长找林建明谈话的时候,表情十分凝重。
从他的角度出发,他自然不愿意林建明跑到外头去要什么债。
林建明本就是搞技术出身的,讨债这种事情让他去做,根本不合适。
只是谁都知道林建名是她的人,正因为这样,他反而没有办法帮林建明说话。
想了半天,陈副厂长只能泛泛地安慰他道:“老林,你在这个厂子呆了也有二十多年了。从学徒工做起,一路到现在,技术业务方面没话说,谁都知道你是呱呱叫的一把手。
但是行政管理岗位你却没怎么待过。厂里头希望你去外头跑跑,其实也有基于这方面考虑。只有各个岗位都历练过了,后面才好提拔。”
林建明沉默着没吭声。
办公室里的气氛越安静,陈副厂长就越不知所措。
钢铁厂的总工程师到一个临时成立的讨债小组的负责人,这落差巨大的简直叫人害怕。
他自己也有种无力回天的感觉,说不清未来究竟会怎样。
林建明沉默地抽完了一根烟之后,轻轻地开了口:“星期天工程师的事情怎么办西板桥那边,咱们厂里头可有人去接手”
陈副厂长呆愣当场。
厂里头开会的时候,大家谁也没有提起这件事。
所谓的星期天工程师,似乎谁都没有放在心上。
林建明看陈副厂长尴尬的神色,哪里还有不知道的道理,他点点头:“我明白了。”
他们压根忘了这一茬,只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他打发出去。
陈副厂长狼狈不堪地站起身,在屋中踱步:“这个,星期天工程师本就是在我们有余力的情况下,帮助乡镇企业发展。现在乡镇企业都已经堵得我们没饭吃了,我们还是要先顾好自己的本职。”
他觉得自己在属下面前流露出了羸弱的一面。
如果林建明成功地当选总工程师的话,那么他自己在厂里头的地位也会大不相同。
这一场角逐,陈副厂长其实是失败了。
失败得彻底,甚至毫无体面而言,工作都没有安排好。
林建明走出厂子的时候,又吸了根烟。
他跟一路上碰到的同事都礼貌地打招呼,面上始终带着谦和的微笑。
走到厂子门口,他再回头看着巨大的厂房时,却隐约生出了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这里就是他付出了二十几年青春,他当成是家的地方。
林建明领了年货之后,没有回筒子楼,也没有去饭店,而是直接坐上公交车,往岳父岳母家去。
他的老婆他的孩子都在那儿呢,那儿才是她真正的家。
外公劝林建明喝鸡汤:“多吃点,你们忙,你们辛苦,多吃点儿补补。”
林建明赶紧谢过了老丈人,舀了碗鸡汤给妻子,然后自己也舀了碗。
苏木偷偷地碰了下林蕊的胳膊肘,满怀期待地将自己的空碗推过去:“我要喝鸡汤。”
他的位置距离鸡汤有点儿远,够不着。
林蕊一言难尽地端起碗,舀了两大勺鸡汤进去,还给他分了几块鸡肉,然后推到苏木面前。
她还没说话呢,眼前又多了只空碗。
小和尚咽着口水,眼巴巴地看着他:“二姐,我也要喝鸡汤。”
林蕊眼皮子直跳,呸,不要脸的家伙,搞的好像他们关系很好一样。
她咬牙切齿地拿起空碗,一边舀鸡汤,一边在心里头愤愤不平的想,应该买个大转盘的,谁要吃什么自己传过去吃就好。
无苦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岌岌可危,竟然狗胆包天的不停要求:“二姐,我要吃蘑菇,你给我多舀点。二姐那个鸡腿我要吃。”
林蕊忍无可忍,撂下汤勺:“自己来。”
还真指望她伺候上了。
小和尚立刻可怜巴巴地看向端最后一盘菜上桌的外婆:“外婆,我想喝鸡汤。”
外婆不假思索:“喝喝喝,蕊蕊,给他多舀点儿,鸡腿你跟无苦一人一只。”
小和尚满脸真诚地看着林蕊:“二姐,多给我点儿蘑菇啊。”
餐桌上看完了全程的人都憋着笑。
林蕊额上青筋直跳,冲小和尚皮笑肉不笑:“好,小师弟。”
你给我等着,你个鸠占鹊巢的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