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港湾”布鲁德海文, 拉莱耶知道这个名字。

这座与哥谭比邻的罪恶之城以捕鲸业发家, 最早的布鲁德海文人驾驶着渔船出海, 无数鲸鱼在捕鲸枪下发出悲鸣, 它们的尸骨被拖回这座城市的码头，屠夫把它们分割成支离破碎的零件, 鲸皮, 鲸肉，鲸须，鲸骨……它们被加工成各种产品, 运送往全国各地, 再将源源不断的金钱带回布鲁德海文，成就了这座坐落于鲸鱼骸骨上的鲜血之城。

而随着捕鲸业的没落，布鲁德海文也在逐渐转变产业结构, 现在的布鲁德海文最负盛名的有三点：赌场, 夜总会，以及无处不在的恐惧。

而现在，这座城市的意志就这样出现在了拉莱耶面前，直白又坦诚地说，希望拉莱耶能够成为她的代行者。

很难说影妖是不是奇幻生物，在拉莱耶看来, 这种诡谲的生物更像是床头传说里的怪物, 妈妈们用它们来恐吓孩子——床下的黑暗里藏着利爪, 床对面的衣柜里有眼睛在窥视, 房屋的角落里会伸出一双苍白的手。

影妖就生存在这样的土壤里, 以恐惧为养分，它们渴求恐惧，如同植物渴求雨露甘霖。

一如既往，布鲁德海文的形象也让人觉得意外却又贴切——恐惧是布鲁德海文的特产，这座城市的宣传语就是“以惧之名，享受人生”，当地人享受恐惧，正如同游客对此避之不及。

“呃，你好？”拉莱耶犹豫着伸手，和布鲁德海文握了握。

虽然布鲁德海文态度友善，但拉莱耶还是有些迟疑，原因很简单——大都会的性格已经隐约有些危险的感觉了，但在确定他们可以通过让拉莱耶成为城市意志的代行者和人类沟通之后，哥谭第一个推荐的就是大都会，而不是和她更近的布鲁德海文，这里面肯定有原因。

她感觉自己的手陷入了一团冰凉而光滑的物质里，黑液延伸出的触须在她掌心涌动，仿佛她握着一团活物，她抽回手时，它们还恋恋不舍地攀附着她的皮肤。

就在这时，细小的血焰陡然从黑液里蹿出，轻佻地舔了拉莱耶一口。

拉莱耶吸了口气，猛地抽回手，手背上已经多出了几道漆黑的焦痕。

“啊，抱歉，”布鲁德海文声音甜甜的，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好像有点太激动了。”

黑液翻涌几下，女孩的剪影陡然坍塌，像是器皿破碎的水，哗啦啦摔落进黑液里，片刻后，一只仿佛纽约的影子的生物冒了出来，看得纽约顿时炸起了毛，连着“咻咻咻”了好几声。

除了纽约，目前拉莱耶认识的城市都能够在维持形象的同时在她的脑海里和她交流，只不过不像不喜欢显出身形的哥谭，布鲁德海文似乎很喜欢影妖的形象，也喜欢惟妙惟肖地模仿活物，拉莱耶耳边的声音响起时，影妖的嘴也在动，仿佛她能够发出可以被人类听到声音一样。

焦痕并不深，只是燎到的程度，拉莱耶抹了两下，将手背到身后，摇摇头：“没关系。”

“我和别的城市不一样，很容易伤到人，”布鲁德海文说，“城市意志没办法触碰人类，但是我身体里的火焰可以，如果我靠近他们，他们总会受伤。”

她叹了口气：“可就算这样，他们也只觉得这是科学上的未解之谜。”

拉莱耶不知道怎么回答，不过布鲁德海文很快换了个话题。

“你还没去过布鲁德海文吧？其实我离哥谭不远，你们在哥谭的时候，我一直想邀请你来布鲁德海文，但是你看起来很忙，所以我只能看着你离开，”布鲁德海文又叹了口气，“其实那里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啦，别的不说，你知道我那里有全美最性感的超级英雄吗？”

拉莱耶：“……”对不起，我连蝙蝠侠都不熟，你在说谁？

大概是看出拉莱耶的困惑，布鲁德海文顿了下，咯咯笑着地说：“那就来布鲁德海文看看吧。”

脑海里的布鲁德海文在笑，眼前的影妖也在笑，粘稠的阴影忽然剧烈地蠕动起来，随即倏地溃散，消失在空气里，只余下一串渐渐远去的笑声。

……

“布鲁德海文？”

听到拉莱耶提起这座邻居城市时，哥谭只是皱了皱眉，却没有多少意外的样子。

拉莱耶主题公园开业这件事其实不算大事，不需要哥谭和大都会到场，不过前者还是早早出现在了临近礁石群的悬崖边，观察海上的天气变化。在传说中，鹰身女妖代表着风暴和黑暗，如果不是这里并不是哥谭，她甚至能够影响天气变化。

至于后者，看看今天的好天气就知道大都会起到了什么作用。

公园那边暂时没什么问题，拉莱耶跑了一上午，处理了一大堆突发事件，原本有些忙乱的幽灵员工也渐渐镇定下来，拉莱耶估摸着就算自己不在，主题公园也能正常运转，才终于放下心，带着自己的午餐跑到哥谭这边。

“她说她早就想让我成为她的代行者了，还邀请我去布鲁德海文看看。”拉莱耶咬着叉子说。

“布鲁德海文的确和我说过这件事，”哥谭见怪不怪，“只不过……”

她似乎在犹豫该怎么解释，这对哥谭来说很少见。

过了会，哥谭才说：“布鲁德海文不像大都会，她之前没有表现出想要和人类交流，所以我没有向你推荐她。而且如果你想要成为她的代行者，恐怕有点困难。”

拉莱耶有些不解。

她现在已经共鸣了三座城市了，没有哪次感觉到困难过，基本上都是忽然感觉到了城市意志的加护。

哥谭向她解释：“影妖是一种没有实体的生物，因为承载了太多的负面情绪，它们天生拥有强烈的侵略性，也很容易对代行者的思维造成污染。你可以试试看，如果不行就放弃共鸣。”

拉莱耶明白哥谭的意思。之前共鸣没有难度，是因为她共鸣的城市都比较特殊。纽约现在太弱小，哥谭是自控力强大，至于大都会，就算他性格有点微妙，太阳鸟也不是多邪恶的奇幻生物，因此都没有对拉莱耶造成太多影响。

但布鲁德海文不一样。

她想了想，抬起头，对哥谭说：“不管怎么说，最后能做出决定的也只有我，我想先去布鲁德海文看看再决定。”

而且拉莱耶还要考虑提高和城市意志共鸣度的问题，她这些天也上了不少次雨中女郎的账号，基本上都是去帮哥谭做些不知道有什么用的小事，可惜到现在也没有看到自己长出翅膀或者利爪。

多一个城市也算多一个机会吧。

想到这里，拉莱耶问哥谭：“如果我去布鲁德海文，可能今天都没办法登入雨中女郎，没问题吗？”

哥谭一副无所谓的口吻：“没关系，要做的事情差不多都做完了，这样黑面具最近大概没有余暇折腾了。你最近最好也别出现，蝙蝠侠正在找你。”

不过再怎么找也是找不到的，这座城市想躲开蝙蝠侠的话，他又怎么可能找到人。

拉莱耶这才知道哥谭让自己做的那些事都有什么用意——目前哥谭的黑社会帮派一半攥在黑面具手里，不知道这位黑帮头目最近做了什么，惹得哥谭有点烦，于是让拉莱耶给黑面具找点麻烦，听哥谭的口吻，这个麻烦肯定不会小。

她点点头，又问了句：“我们不能像之前一样直接告诉他我就是哥谭吗？”

哥谭发出一声冷笑，笑声轻慢，却又格外动人。

“他不会相信不是他自己发现的真相的，”她轻轻地说，“所以，让他慢慢找吧，看看他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他在找的是他的城市。”

最后两个单词，哥谭咬字格外清晰冰冷。

拉莱耶：“……”那蝙蝠侠大概要折腾上一阵了。

这件事告诉了我们一个道理，得罪谁都行，千万不能得罪你所在的城市的意志，否则谁知道你哪天就会被搞一下。

超人会遭遇什么不得而知，不过现在蝙蝠侠的遭遇已经看得拉莱耶很同情了，她最近也发现，这位城市义警每天晚上都挺忙的，现在还要分出一部分心思找人……

希望他每天能有时间睡觉吧。

……

虽然大多数游客都还没有离开岛屿，不过在那之前，心满意足的游客已经将他们的感受发布到了各个社交平台上。

东海岸并不缺少以观鲸项目为卖点的城市，不提波士顿，布鲁德海文就算一个，只不过由于二百年前布鲁德海文人呢对鲸群的大肆捕杀，事实上已经没有鲸群愿意接近这座城市了，大多数奔着鲸群去的游客，最后反而是被赌场所吸引，也就想不起他们的初衷。

不过拉莱耶岛的优势在于地理位置，比起飞往波士顿或者西海岸的洛杉矶，更多的纽约客更乐于选择距离纽约只有数百公里的拉莱耶岛。

更何况这里真的足够美。

推特，脸书，ins……无数记录美景的照片循着网络向着全世界扩散，在滤镜下，拉莱耶岛阳光明丽，森林葱郁叠翠，海水波光万丈，有了这些照片，游客的赞美也显得更具有说服力。

第一眼看过去，大多数人最直观的感受就是美，而且是能够轻易讨好他们的眼睛的美。

当看到视频里巨大的鲸尾跃出水面掀起浪花时，视频里游客的声音陡然消失，许多看到视频的人也都和游客一样，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自然伟力造就的、仿若来自神话的庞然大物从船边游过，将船上的游人衬托得格外渺小，隔着浅浅的海水，座头鲸脊背上斑驳的伤痕清晰可见，这些伤痕来自和同类打架，来自和天敌搏斗，也来自于人类活动，每一道都记载着这些不可思议的生灵的经历，美得仿佛一幅人类的手无法绘制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