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佛慈悲(17)(1 / 2)

秋风瑟瑟,落叶横飞, 又是一年深秋。

白城内熙熙攘攘, 热闹喧沸, 冲淡了属于深秋的凄冷气氛。

街边的茶馆里, 几个行商正在歇脚。

一个年轻行商随口问“老哥, 你这次去北荒城收的人参多少钱啊”

中年行商叹了口气“唉, 别提了, 十年红参,一两一根。”

“额滴亲娘诶怎么这么贵”

中年行商苦笑道“现在都这个价,你再过几天,价钱还能再翻上一番”

其他众人齐齐叹了口气,就有人说“现在蛮子是一天一个价, 你不买, 拿刀驾着你买。反正跑过了这趟,我是再也不去了。”

年轻行商先惊后怒“朝廷不管管吗”

中年行商冷笑一声, 狠狠灌了自己一口茶,才愤愤回答“管拿什么管边境那些兵早就被蛮子给喂饱了, 别说打人了,连个兔子都抓不到”

又有人借着酒意, 接话道“呵,就算这事儿朝廷知道了, 十有也不敢管”他讥笑着指了指天空,“要是惹了蛮人们不高兴,皇帝老爷觉都要睡不安稳喽”

“嘘噤声你不要命了什么话都敢说”

行商们本来只是闲来无事随意聊天扯淡, 眼见有人酒后犯浑,当下也不敢再多留,纷纷离去了。

邻桌一直背对着行商的少年放下茶杯,他的面容大半掩盖在了斗笠中看不清,只能看到他的嘴唇紧紧抿起,锋利如刀。

“看起来凡间又要乱起来了。”

少年抬眼向对面看去,梳着高马尾的青年神情自若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眼神凉薄,“不过这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就是了。”

少年沉默不语。

青年瞥了他一眼,警告道“你我已非红尘中人,凡间发生什么都与我等无关,你可别犯糊涂”

少年压低了斗笠,低低“嗯”了一声。

青年松了口气,转而说起了其他话题,“斩尘缘回门后,你应该就能突破筑基了吧”

“大概。”

“不愧是天生道种,进境一日千里。”青年讥笑道“相比较而言,佛宗盼了一百年才盼到的佛子不过如此。”

“何出此言”

“这十几年来,你可在外面听到过他的一点声讯但凡他能有一点进境,净土宗能瞒的那么紧想必是他天赋不行,净土宗为了自家颜面,才要把人关起来,不让他出来丢人。”

少年继续保持沉默。青年也知道他闷葫芦性格,也不以为杵,继续发表自己的见解“佛门已经衰落了一百年,本来是想靠佛子翻身,现在看起来也凉喽。看佛门以后还拿什么和我们挣”

少年放下茶杯,言简意赅问道“师兄,可以走了吗”

“走”青年匆匆把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抹了抹嘴唇,拿起长剑,把茶钱放到了桌子上。两人起身走出茶馆,仿佛两滴水融入人海,没有引来任何注视。

茶馆的小二路过空无一人的桌子,惊奇的发现放在桌子上的两吊茶钱,纳闷道“奇了怪了,这桌刚才有坐人吗”

师兄弟两人一直走出了城门,待到四周不见人烟后,少年才解下身后背着的布包,从里面抽出一柄长剑来。下一刻两柄长剑出鞘,两人同时踏剑而去,瞬息间不见了踪影。

临清派山门前,几个小道童正在打扫卫生。突然剑光突至,一个带着斗笠的少年踩在长剑上飞快自山门上空飞过。

小道童们抬头注视着远远飞过的黑影,满眼艳羡,三三两两地开始议论

“苏师兄回来了还有腾师兄”

“不知道两位师兄出去干什么了。”

“可能是去斩尘缘吧”

“听说苏师兄已经是筑基后期修为了。”

“呀那不是很快就能到达心动期了”

“苏师兄才进门十年吧”

“苏师兄是天生道种嘛,境界提升这么快很正常啦。”

少年,苏简,告别了同门师兄,御剑在自己位于凌云峰半山腰处的洞府前停下。

他摘下斗笠,终于露出了正脸。眼睛明亮坚毅,嘴角绷紧,整个人宛如出鞘的利刃,锐气逼人。十年的修道生涯,让他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从以往吊儿郎当的浮躁青年成长为了如今清冷稳重的模样。

苏简解开门前禁制,走到洞府里,匆匆摊平信纸,挥笔在信上如实写上了他斩尘缘的两年期间内在凡间的种种见闻。

提笔落下最后一个字时,苏简有些出神。

这封信的是写给乐景的。

这十多年来,他已经寄出了很多封这样的信。

他和乐景也已经十多年没有见面了。

上次他见到乐景时,还是他剃度那次,因为他和佛子之前就有交情的缘故,他才能和掌门一起去净土宗观礼。

即便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他还是能清晰想起乐景当时的模样。

在满室神佛沉默的凝望中,小小的男孩端坐在蒲团之上,佛烟袅袅,梵音阵阵,低低的佛号声不绝于耳。老和尚站在他身后,拿着剃刀一刀刀割掉他的头发,露出淡青色的头皮来。

男孩眉目低垂,神情安然,身体笔直不动,金黄色的烛火光压在他的身上,神光暗藏,宛若一尊小小的佛像。

修真无岁月,一晃已经过去了十二年。当年的男孩,现在定已经长成了少年。

净土宗和临清派一南一北,几乎横跨了整个大梁,是以他和乐景这些年一直没有见面,一直是书信往来。

乐景这些年一直闭关不出静修,所以都是由他写信过去告知他外界消息。

想起这两年他在凡间的种种见闻,苏简深深皱起了眉头,胸腔溢出一声轻叹。

要变天了啊。

他吹干墨水,从储物袋里掏出一盏莲花灯,花蕊处蓝色烛火幽幽,信纸穿透火苗,立刻消失不见了。

清风不徐,竹林飒飒,竹叶簇拥的深处立着一家茅草屋,从茅草屋里传来沉闷的木鱼声。

一名少年端坐在茅草屋里,阖着双目,眉心一点红痣残血般妖艳,他一手数着念珠,一手不紧不慢的敲着木鱼。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睁开眼,双眸金光连连,流动着古金色的森严。他眉眼淡然,淡金色的佛光自他身下的红莲发出,黄色僧衣无风自动,在佛光的浸染下微微放光,远远看去宛如神佛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