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 过来。”陈嫣靠在敞厅窗旁,对陈如意小朋友招了招手。
陈如意小朋友原本在院子里和婢女一道踢毽子, 听到母亲大人的召唤, 立刻丢下毽子跑了过去。脸蛋红扑扑道“母亲大人”
陈嫣摸了摸她的发根,发现已经被汗湿了,让人取来吸水更好的细棉布, 给她一点一点擦干“近日有好好向学吗”
其实主要是为了了解小朋友最近的学习情况, 陈嫣忙碌的很, 也不可能亲自给女儿做启蒙老师,一般都是请一些学者来做这些事的。学者不见得真的乐意教导一个年龄幼小的女郎,但是不看僧面看佛面。陈嫣在背后坐镇, 人情使出去了, 总是有办法找到真有能力的老师。
在限度范围内, 陈嫣都是尽力给陈如意小朋友最好的教育的。
不过也不是交给老师就完事了,那是一种懒人图省事的做法,很多家长就是这么干的。觉得交给了老师、交给了学堂,就一切轻松了其实哪有那么简单,家长也得时时关注孩子的情况,同时教给孩子学堂里学不到,或者非常难学到的东西。
陈如意小朋友并不像两千多年后的小朋友那样,非常讨厌这种家长的考试。相反, 她其实挺享受这种时光的这个时候的大环境就是这样,孩子对于父母根本没有对抗的想法,特别是父母还是做着为他们好的事情, 就更没有理由对抗了。
生活在这种环境中,怎么可能生出不满呢。或者说,就算心里有点儿不开心源自于人性中好逸恶劳、不爱学习的天性,也会被理智压制下去。
更重要的是,陈如意喜欢自己的母亲。就像两千年多年后的学生,大多数也无法享受学习带来的快乐,但对于自己喜欢的老师传授的课程,总是会接受度高一点儿的。对于陈如意小朋友来说,和母亲大人这样亲密无间的相处已经很开心了。
特别是来到长安之后,这种亲密无间变得少了很多。她知道母亲忙着很重要的事,都是有利于这个国家的好事,所以她很懂事地不去打扰和不满。不过,因此她也变得更珍惜这种和母亲相处的时光。
因为陈如意小朋友新学了易经的内容,所以陈嫣着重考了这一块儿。易经里面蕴含的哲思是很深刻的,小孩子很难懂其中真意,所以陈嫣也没有考的很深事实上,教学的老师也没有教的很深。现阶段就是让陈如意小朋友背诵,背的滚瓜烂熟,然后解释其中的字面意思。
真的就是字面意思,至于里面蕴含的哲学思考、更深的东西,还是留待以后吧。
陈嫣在考试陈如意小朋友之后,高兴地亲了一口小姑娘“真好如意学的真好”
以陈如意小朋友的年龄来说,她学的程度已经很不错了。这不只是因为陈嫣重视她的教育,也是因为她自己自觉学习。
陈嫣重视她的教育并不是因为想要自己的孩子成为一个才女,只是简单地觉得学得多一些,眼界开阔一些总是好的。如意并不一定要干出什么辉煌事业,拥有非同一般的人生,但陈嫣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被自己的眼界与能力束缚住,最终无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学习这件事,本质上是给人多一些机会。没有学习的人可选择的路是很窄的,而学习了的人,既可以选择原本简单一些的路,也有机会选择一些更有挑战性的路,这是截然不同的。
原本因为运动而红扑扑的脸本来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这下又因为母亲大人毫不吝惜的赞美和亲昵变得通红。陈嫣和时下的父母不一样,做得好她就赞美,并且给予身体皮肤上的亲近。
眼下流行的是严厉型父母,不能让孩子有懈怠的时候。称赞这种事,即使孩子做的再好,也不能当着孩子的面说,不然就会让孩子骄傲自满,这是绝对不行的。相反,只有表现地始终不满意,这才能不断鞭策孩子。
这两种不同的态度倒不能说谁好谁坏,只是陈嫣觉得应该对症下药。
自家的小朋友已经足够乖巧了,而且也不会因为一点儿赞美就过分骄傲。再者说了,她也不曾要求小朋友不断攀登,直到达到自己心中的高要求。既然是这样,自然是以鼓励为主就好了。
这种教导的结果也体现出来了,相比起同龄的孩子,陈如意小朋友显得自信、自主很多。她本身其实有点儿怕生,但那只是怕生而已,并不妨碍她的自信自主。相反,这个时候许多贵族子弟倒是不怕生,却没什么自信和自主能力。
这些贵族子弟当然会自傲,但是自傲可不能当成自信、自主,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
自信和自主是因为知道、见识了很多,同时了解了自己的无知。自傲则是因为见识局限在自己的天地里,然而自以为已经了解很多、很有权力了,丝毫不知道自己的无知。
同时,陈如意小朋友也有较好的同理心、沟通能力,她能够很容易了解到自己面前人的感受,并且通过自己的方式和对方平等交流,达成一些意识的交换。可别小看这种能力,在这个阶级分明的时代,贵族出身的孩子很多从来都是不懂这些的。
当然,他们的父母也大多觉得自己的孩子不必要懂这些。
陈如意小朋友拥有的种种特质并不能带来什么直接的利益,但即使是在她还年幼的时候也让她深受喜爱无论是对同龄孩子,还是对比她年纪更大的大人,她都显得很可爱。
这并不是一种小孩子有心计的讨人喜爱,而是她本身就很讨人喜爱,这是一种她自然而然具备的能力。
刘彻就很喜欢陈如意小朋友,这不只是因为陈嫣的关系而爱屋及乌。如果孩子本身不招人喜爱,估计也只会是淡淡的。
难得的母女亲子时光其实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陈嫣许诺给陈如意小朋友亲手做个蹴鞠用的彩毬的时候,有婢女来禀报。
“翁主,府外有人求见。”
其实陈嫣的府上从来都有各色人求见,这些人来找她的目的不同,但无一不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随着她拥有越来越的权力,这种事是必然的。早先的时候她见的比较多,如今她涉足大汉权力中心了,在这件事上就更谨慎了。
简单来说,过去她只说什么人不见,过滤掉一些实在没必要见的人。而现在,她则是强调了什么人都不见,除非某些人有特殊情况,能够让她破例。
她手下有专门的人替她见各色客人,哪些人直接回绝,哪些人会有专门的人见面劝回,这些事都是专门的人在做。如果有些客人是这些人觉得需要陈嫣来决断的,这份见面请求就会送到陈嫣这里。
也就是说,能够让婢女来禀报,足够说明让她见一面的理由比较充足了。
“哦,到底是何人何事”陈嫣依旧抱着陈如意小朋友,轻轻拍着孩子的脊背,亲昵的很,并不把这突然而来的求见放在心上。
婢女的神色也没有太大的变化,显然也是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一板一眼道“来者是关中地方豪强子弟,在家乡亦是一手遮天的大家族此人有求于翁主要紧的是,此人有马主管的介绍信。”
一年到头来求陈嫣的人不要太多,陈嫣不可能随便见这些人的。至于地方大豪强的身份在她面前也不值一提这些大豪强在地方上一手遮天,可以说是土皇帝一样的狠角色,赴任地方的官员往往还要处处敬着他们。
但地方豪强这种角色么,看成一个集体,那倒是能够对国家局势造成深刻的影响。可要是单独拎几个出来,又算得了什么呢特别是离了他们的郡望所在,到了别人的地盘,影响力立刻降一大半
要是来到中央层面,那就更不用提
别说是陈嫣了,在长安稍有关系的、随便哪个王侯之家子弟,都足以秒杀这些地方豪强这些王侯子弟并不见得多有钱有势,王侯的牌子拿出去响亮,可分薄到每个子弟上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但他们有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在长安,真想要办什么事、见什么人,就算不能找到当事人,也能通过自己的各种关系达到目的。
比如说,这些王侯子弟想想办法,去到某个大人物的家拜访,甚至去到宫宴之中,也不甚难。可是换成是地方豪强来做这件事,那就是完全不一样的难度了就算能做到,也不知道要花费多少钱财,求多少人。
所以这个婢女才会提及介绍信,恐怕真正让下面的人决定禀报陈嫣的原因也在于这封介绍信。
马主管,在没有提及名字的情况下,自然而然指代的就是替陈嫣管理着交通号的马魁了。作为几个最高级别的主管之一,马魁对于整个集团的意义不言自明。同时,陈嫣对他的依仗和信任也不用多说。
倒不是说,他想让陈嫣见的人就一定得见,只是对于自己信任的左右手,陈嫣还是得给面子的。不然传出去像什么人家还当她根本不看重手下的主管,连这点儿体面都不给。
再者说了,说不定真有什么重要的事呢毕竟主管们往往也很珍惜在陈嫣这里的面子的。面子这种东西越用越薄,平常没有什么要求,要紧的时候提要求才会从来不爽。这种道理但凡有点儿头脑的人都明白。
“也不知道能有什么事。”陈嫣有点儿不想见,但还是道“既然是马先生的介绍信罢了,请人进来罢如意,你算了就在这儿呆着罢。”
陈嫣本来是想让陈如意小朋友去别的地方玩儿的,但再一想,哪怕是军国大事也无所谓让自家姑娘避开。更何况想也知道,不会是那等机密之事,便没有打发小姑娘暂时离开,而是径直让人带那个地方豪强来。
这个人姓王,名叫王烈,关中一好强人家的家主。明明已经是四五十岁的人了,比陈嫣还大一个辈分,但在陈嫣面前丝毫不敢拿大。反而是毕恭毕敬问好,也不表明自己的来意,只是先吹捧了陈嫣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