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鸢与血莺(一)(2 / 2)

他一直在黑化 流兮冉 6793 字 2个月前

不知怎的,乔乔总觉得哪里有些怪异。

自从乔乔失明后,她的其他感官变得越来越敏锐了。此刻景琰揽着她举动并不轻浮,两人也在一定的安全距离中,但她就是觉得景琰的气息在一点点侵入她的感官。

不过好在,景琰很快又放开她去帮她倒水了。

再一杯水喂入乔乔肚中后,乔乔发干的喉咙终于舒服了些,她随口说了句,“哥哥有没有感觉我最近很能喝水呀?”

一开始乔乔并没察觉,直到今日她一口气被景琰连喂了数杯水。不一会儿她就又感觉喉咙发干,难受的皱起了眉头。

彼时景琰正站在池边清洗杯子,闻言他动作顿了一下。

偏头看向坐在一侧又嚷嚷着喝水的少女,景琰擦干净手上的水珠将杯子放回桌上,走过去将人抱了起来。

“哥、哥哥?”

乔乔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脚离开地面后她不安的去抓身边人的衣服,景琰一手抱她一手给她披外套,蹭了蹭她的发顶安抚道:“乖,哥哥带你去看医生。”

“……”

当时景琰刚将乔乔从雪地中救起时,她眼睛紧闭着脸上是红色的血痕。昏迷时他找自己的私医帮她诊治,月痕说她除了眼睛受到重伤,身体并无其它异常。

“能查出是什么液体伤了她眼睛吗?”

月痕从她脸上提取了一部分液体,“它们和雪融在一起了,不过我尽量研究出来。”

景琰知道那些泼在她脸上的液体同时也被灌入了她的嘴中,但既然月痕说无异常,他也没过多追查。

如今想来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路走了一半,景琰看到乔乔的唇瓣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正在一点点发干,他的衣襟被一只小手轻轻扯了扯,他听到乔乔虚弱的声音:

“哥哥,我好渴。”

“先忍一忍,我带你去看医生。”

“为什么要看医生?我是真的生病了吗?”

望着乔乔呆滞的眼神,景琰刚想说话,身后就传来尖锐的女声:“三哥哥!”

自从景琰关门后,景芸就一直等在门外。她就是想看看景琰会放什么人进他的私人区域,她等了那么久,等到身体都要冻僵了,结果看到的却是他抱着景乔从里面出来!

“你偏心到底要偏到什么地步!”

景芸挡在景琰面前,指着他怀中的人说道:“同样是你的妹妹,凭什么她可以进去我就不可以进去?”

其实景芸真的是冤枉景琰了,一开始他也没想过乔乔会进来找他,等他醒过来时,她人已经坐在他面前了。不过他乐意纵容乔乔的放肆,但他不见得乐意纵容每一个人出入。

“让开。”

见乔乔的唇瓣越来越干,景琰皱了皱眉。他没有撕裂那层假面,于是仍旧用那张温润的脸去面对景芸。

景芸看不透真实的景琰,于是她倔强的不肯退让。

从小到大,景芸一直在追逐着他的背影。她喜欢他喜欢到心都是疼的,可她换不来景琰的一点点怜惜。

扭曲的心理令她发狂嫉妒着一切,所以景琰越是和景乔亲近,她的心灵就会越加煎熬。时间久了,这些无边的痛楚燃烧了她的理智,她不想再看到这样干净纯粹的哥哥了,她觉得该肮脏的人不应该只有她一个,她要拉着景琰和她一起堕落!

“哥哥……”

景芸下定了决心,正当她抬起眸子想和景琰说出心里话时,却只看到他衣衫的衣角。

男人绕开她疾步而行,他的背影疏离又决绝,景芸眸中的泪水一滴滴掉落,心口疼的快要裂开了。

“景乔!”

咬牙切齿的念出这个名字,景芸拽紧胸口的衣服。

早晚有一天,

她要将这些令她痛苦的人,统统拖入地狱!

乔乔醒来时,唇瓣干裂。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景琰抱着她离开时她渴的厉害,后来她就觉得自己浑身又僵又冷,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血冰的解毒方法只有陛下知道,属下翻阅了古籍,真的是毫无办法。”

“那现在要怎么办?一直不给她水喝?或者是任由她喝水,然后在一次次的毒发,最后死在本殿面前?”

相处这么长时间,这还是乔乔第一次听到景琰这么冷漠的声音。乔乔晃了晃发懵的脑袋,听着他们的谈话,似乎是和她有关?

“哥哥——”

轻微的响动很快引起景琰的注意,他扶起床上的姑娘,见刚刚为她湿润过的唇瓣已经又开始发干了,于是又拿着棉棒帮她浸润。

乔乔舔了舔唇上的水迹,哑着嗓音去抓他。“我想喝水。”

“不能喝。”

景琰越擦眸色越深,明明刚才他触摸到的唇瓣还那么柔软,此刻竟然变成这副干裂样子!

他不经意间泄露的情绪令他声音泛凉,月痕站在一边明显感觉小姑娘瑟缩了一下,他以为自家殿下是嫌麻烦了,于是硬着头皮开口:“三殿,不如让属下来吧?”

景琰动作一顿,他看了看乔乔干裂的唇瓣再看向身边的穿着白大褂的月痕,微勾着嘴角重复着他的话:“你、来?”

极轻缓的声音,但压迫感十足。月痕才惊觉自己僭越了,赶紧闭紧嘴巴摇了摇头。

景琰面无表情的回过头继续手中的动作,被乔乔一把抓住了手腕。

乔乔不知道景琰是怎么了,刚才她醒来时意识不清也没将他们的对话听仔细,此时她只知道自己很渴,哪怕景琰心情不好也不想让她喝水,但她还是要说。

“哥哥,我想喝水!”

焦恼令乔乔眸中恢复了一丝神色,景琰叹了口气,放缓声音对她解释:“如果你再喝几次水,会死的。”

一开始的时候,景琰以为景泰是对乔乔下了杀手,只是因为他的出现才使那碗致命的毒药没灌入她肚中,但却阴差阳错毁了她的双眸。

直到月痕的研究结果出来,他才知道,景泰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要乔乔的命。

其实想想也是,如果景泰真想动杀手,那么他应该派两个手脚麻利的侍从去做这件事,又何必选两个女人呢?

原来,那碗由木画灌入乔乔嘴中的液体是毒、是瘾,它虽然不会一击要人性命但会将人一点点折磨致死。

这毒名叫血冰,中毒者会一点点加大对水的渴望,然而水喝的越多,身体里的毒就会吸收越快。

每当体内的毒吸收够一定的水分时,就会引发一次大规模的寒毒,这时发作人的血液会一点点被毒素渗入,冰冻,冷到骨子里的寒凉由内向外散发后,然后中毒者的身体就会一点点冻僵,宛如一座冰雕。

一直不喝水,这毒就不会发作,可是毒不会发作,但不代表人不会被活活渴死。

真的是很残忍的毒呐。

景琰在听到月痕说出‘血冰’的名字时轻轻笑了,其实这毒并不他第一次听到了。当初他在追查自己母亲的死因时,也曾从景泰的私医口中得知到这种毒。

没有人会比他了解这种毒有多么折磨人,因为景泰的私医,查乐先生就曾亲口告诉他——

他母亲生前也被景泰用这种毒折磨过。

血冰,有这种毒的人只有景氏的上位者,解毒的办法也只有景泰一个人知道。

景泰没想杀乔乔,但他想要折磨她,这也是景琰在出手将乔乔救回后,景泰一直隐忍不出手的原因。

“那……我会死吗?”

静静听完景琰的解释,乔乔松开了景琰。怪不得她醒来时浑身僵硬,怪不得她昏迷前感觉身体好冷,原来……她不仅仅是被景泰弄瞎了,还被他下了毒。

景琰放下抬着的手臂,手指微微使力就将脆弱的棉棒折断,他不咸不淡的开口,“乔乔,现在能救你的人只有景泰。”

“他手中有缓解你身体毒素的办法。”

所以,你会回去吗?

“哥哥说这话是想告诉我什么?”

乔乔哑着声音问他:“你希望我回去找景泰吗?”

景琰眯眸望着窗外的枯树,笑得风轻云淡。“随你。”

“那我回去后哥哥会恨我吗?”

景琰笑得更轻了,他随手将手中的棉棒扔掉,举起自己的胳膊端详着自己的手指,“我现在已经被景泰废的差不多了,现在古堡中的人都知道,三殿很快就会变成一颗弃子。”

“所以我拿什么去恨你?”

乔乔终于套出了目前的局势,她点了点,对着景琰的右方伸手,“还记得我答应过哥哥什么吗?”

景琰僵硬的手指开始一点点软化,他缓慢的侧头看向乔乔伸着的小手,没有动。

“我说过我要一直陪着你的呀。”

“在这里我只相信哥哥一个人,哪怕是死,我也只想死在你身边。”

比起景泰,乔乔更信任景琰。

人生在世,活得何不洒脱一些。乔乔很早之前就被景琰感动了,在这里他们只能互相拥抱着取暖,既然景琰愿意为她付出亲情,那么她就将自己在这本书中的生命抵给他。

因为她知道,如果景琰真的把她放在了心里,就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她送死。

果然,她听到了景琰的笑声。

伸在半空中的手终于被人一点点圈入掌心,乔乔听到景琰低声呢喃道:“希望你在被血冰折磨之时,还能坚定你此刻说的话。”

乔乔你知道吗?

我母亲忍了景泰的无数酷刑,最后却因一个血冰出卖了自己的国家。

你更不会知道的……

如果你刚才的决定是离开,我此刻握着你的这只手,说不定——

已经掐在了你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