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近拉着金木上岸的时候表情不怎么好看，深呼吸了两次才忍下了大骂“为什么你一定要自己憋着”的冲动。

风吹得两个湿漉漉的人身上发冷他也无暇关注了，永近让金木坐下，彼此都冷静一下。

他们无言地并肩坐着，一个双膝分开曲起，手臂撑在上面低着头，另一个手从后面支着身体，抬头看着天空云卷云舒。

沉默凝固了整个气氛，空气似乎都滞停着，不再流动。

“我越来越搞不懂了。”永近眨了眨吹风太久而干涩的眼睛，看向一边似乎在数沙子的金木，“金木在某一天开始就突然变了好多。不再像以前那样想天天和我在一起，还有了自己的秘密。”

“啊，当然了，我不是说你有自己的秘密不好哦。”永近挠挠头，笑容有些黯然，“只是忽然有天就发觉，金木你看起来好像就在我身边，可实际上却去了好远好远的地方，让我完全抓不到你。”

金木看着发梢的水珠滚落到沙滩上，留下淡黑浑浊的痕迹，表层虚假的颜色正在变淡，反而让过度发黑的头发更加真实。

“说实话，我不喜欢金木隐瞒我事情，可是保守秘密是你的自由，我也不会去逼你。”永近的声音比浪潮要更轻弱一些，金木差点没听清，“可是我不能看着你被事情困扰，自己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陪在你身边高高兴兴。我会担心你。我会想帮你。”

来了。

来了。

明明氧气充沛，窒息感还是牢牢捕获了金木的胸腔。

别说下去……别说下去！

“……我会自己去寻找你隐藏起来的真相”“就是因为你一直都这么不顾危险所以我才不愿意告诉你啊！！”

几近撕心裂肺的大叫，金木抑制不住情绪的爆发。他深深地低着头，喉咙里挤出呜咽。

“我不想让你处于危险…我想保护你啊！”

“我记得这个话题我们已经争吵过了。”对比之下，永近相当平和地伸手轻拍金木的发顶，安抚着他，就像安抚着受伤后把自己蜷缩起来的兔子，“我也想保护你。说好要一起的，就不要擅自做决定。”

“金木憋着自己一个人考虑、自己一个人决定、自己一个人消化心事，我觉得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不满也好，不安也好，如果是我可以帮忙的……请告诉我。”

这是请求。

“你在苦恼什么，你在担心什么，我完全没有头绪。”永近说，“这样的感觉，本来不应该出现在我们之间的。”

金木埋着脸，湿透了微微颤抖的模样脆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溃散成玻璃片，逐渐消失在世界中。

永近笑着，但看起来又不像一个笑，苦涩和无奈搅拌在一起，分不开。

“我有的时候在想，是不是变成了另一种关系，彼此之间就会更加坦诚一些。可是你连那一步都不肯迈出，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海鸥的嘶鸣划破天际，白色的身影俯冲至海面，紧接着陡然拉升，振翅高飞。

金木能听到海浪声，鸟鸣声，人叫声，施工声，还有身边那个即使得不到回应也会继续说下去的声音。

“你在哭吗”

“为什么不让我看见”

“抬起头来。”

茫然的、宛如新生幼儿一般小心翼翼地触碰周围的世界，金木脱离阴影的刹那，就对上温柔注视着他的一双眼。

“你啊，就算没有人将你困在一个地方，你也会把自己锁起来。”永近轻轻戳他的额头，“明明不喜欢一个人的感觉还要让自己沉在寂寞里……你身边还有我啊。无论你想藏到多深，我都不会允许的。”

见金木没有回应的打算，永近长呼一口气。

“……这样吧，我们来做一个约定。”他开口道。

“…约定”

“嗯，第二个约定。”永近笑了起来，“在那之前，回答我两个问题。”

他的脸凑近了金木，彼此的表情都被放大在彼此眼内的世界里，互相包含。

“为什么要逃避时间、空间都足够给你思考，可是为什么结果还是逃避为什么要保持现状”

面对咄咄逼人的问题，金木嗫嚅着。

“…因为，我对改变之后的未来很不安……”

“享受过度的幸福真的可以吗，要是以后这个幸福消失了会怎么样…我很害怕。”

不自觉的，永近在心底松了口气。

尽管有自信金木是喜欢自己的…他还是很担心对方会说出“厌恶”这一类的词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