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四十七章(1 / 2)

开春气候和暖,过了惊蛰虫蛇出洞,连着下了好些天的细雨,想来今年又会是个不错的好年景。

只是这京城的风中,免不了的多了几分压抑。

辅政大臣傅宗书里通外国,意图谋反,一干同党尽数下了大狱,只等秋后处斩。

入夜后的天牢,更显得诡谲阴森,空气里都好似漂浮着血腥气,狭小逼仄的囚室,昏暗的烛火,还有垂死囚犯奄奄一息的哀鸣,就连守着大门的狱卒也要比别处来得凶恶。

可是现在,昏暗的囚室被烛火照得通明,满脸横肉的狱卒陪着笑脸小心伺候在一边,两个穿黑色罩衫的男子提着灯笼开路,四个佩刀侍卫守在后面,走在中间的男子黑色斗篷从头遮到脚,宽大的帽檐遮住半边脸,一行人步履匆匆,前后的护卫脚步落在地上没有任何声息,过道中只能听见中间男人轻轻的脚步声。

“便是这里了”停在最里面的暗室之前,他开口问道。

“正是。”狱卒点头哈腰,“全按您的吩咐布置的,没让他吃一点苦头。”

开道的男子躬身推开门,里面是一间囚室,说是囚室,比起外面却已是天差地别,地上墙上干净整洁,床上铺着簇新的被褥,虽是暗室点着好几根蜡烛看着也颇为亮堂,桌上甚至还有两杯热气腾腾的茶。

陈年的普洱。

“傅相。”男子脱下斗篷放在侍卫手上,只身进了这间暗室,大门一关,门外的声响半分也听不见,“多日未见,不想卿竟已憔悴至此。”

“不过成王败寇,又何须多言。”立在桌边的男子粗布麻衣,三四十岁的年纪,身上打理得很是爽利,也可称得上一句风度翩翩,“罪臣傅宗书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受了他的三叩九拜,说道:“傅……你无需多礼,我今日来不过是想弄清些事情罢了。”

“这便对了,我正纳闷您为何半夜来访,倒也不怕我鱼死网破。”傅宗书拍拍衣服站起身,自寻了个位置坐下,端起茶杯,纵使身陷囫囵也不失两朝元老的气度。

“你知道的朕也大多猜得到,来问问你不过是多少还有些不甘心。”皇帝说道,给他续了杯茶,“陈年的普洱,他昔年最是喜欢,朕一年不过二两,余的全归了他。”

“我这里也只剩了这最后一点,赏得再多也抵不过他见天的来。”傅宗书轻笑,眼中满是恨意,“可惜直到贱内病死,他也没能见上第二面。”

“醉酒误事,可这茶,也是会醉死人的。”皇帝也笑,“朕这辈子只得亲手奉上那一杯茶,当真可惜。”

他说得云淡风轻,傅宗书却一惊,沉浮官场多年的经验让他敏锐地从皇帝的话语里提炼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含义,不禁骇然向皇帝看去,皇帝仍是那般温和笑意,眼眸里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

“好好好!”傅宗书面上骤然一松,抚掌大笑道,“好茶好茶,我不如你!”

皇帝摇头:“若你我异地而处,朕不如你。”

“本来我是打算把这东西带到墓里去的,但是现在给你也无妨。”傅宗书从衣服的夹层里取出一块布帛,“所有跟着我的人都在这上面了,还请……”

“朕知道。”皇帝将布帛收好,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放在桌上,起身说道,“你的女儿,朕会照顾好的。”

“臣……谢主隆恩。”傅宗书跪伏于地,静静听着静室大门关闭的声音。

他赌对了,皇帝对他到底还是存了几分怜悯,将死之人了,靠着这几分怜悯保住自己手底下的人和自己的女儿,也不算是亏本生意。

翌日早朝,皇帝收到消息,傅宗书留下一份认罪书后服毒自尽。

“陛下……”大太监王安见皇帝闭着眼沉默许久,吓得堂下跪着听命的人脸都白了,鼻尖上全是豆大的汗水,忍不住小声唤了一句。

“也罢……人死如灯灭,让傅宗书的女儿领回遗体好生安葬便是,此事就此了结,此后莫要再提起了。”皇帝指节在桌案上敲了敲,缓缓说道,“再怎么说也是父皇的老臣,总要留几分体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