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五十一章(1 / 2)

山神庙中,一阵风吹来,提钢鞭跨猛虎的山神像突然就从中间裂成了两半,一条三四尺长的钢鞭,断作七八截掉在地上。

接着,山神像从裂缝开始,一块块剥落,掉在地上,扬起大片尘土。

弥漫着的土灰之中,陆小凤忽然发现山神像后面的墙壁上,影影绰绰挂着什么东西,晃晃悠悠看轮廓像是个人。

尘埃落下去后陆小凤才看清楚,那是个瘦猴一样干瘪黝黑的男人,被一对判官笔从胸膛处插进去,那力道很大,穿过胸膛后钉入墙壁,将他挂在了那里。

这样的伤不会让人立刻死去,却会让人悬在半空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血流不止直到断气。

那人还留有一丝气力,双眸圆睁瞪着陆小凤,他面上显现出一种悔恨绝望混杂着无尽痛苦的表情,喉咙之中咯咯几声,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他一张嘴就有大量的鲜血涌出,像一只巨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说不出,说不出。他艰难地呛咳一声,喉咙里骤然迸发出凄厉不似人声的嚎叫,凄惨而悲凉,衬着这不见月光的夜晚,叫人想起了孤独饥饿,在冰天雪地之中奄奄一息的狼在垂死之际发出的惨呼。

后悔吗,痛苦吗,绝望吗,他都已无法回答,因为一个死人,是无法回答任何问题的。

“独孤方!”陆小凤失声叫道,先是萧秋雨,后是独孤方,丹凤公主身边的三个护卫至今已死了两个,那么那位公主呢,她还是否安康,或者是已经遭了毒手,香消玉殒了陆小凤这般想着,止不住心乱如麻,瞪着判官笔上两条飘扬的黄麻布,如同盯着自己的仇人。

“以血还血!”“这就是多管闲事的下场!”

两条飘扬的黄麻布,就像两块染血的招魂幡,陆小凤冷笑道:“青衣楼的消息当真灵通,可惜他们看错了人!”

原随云摇头叹道:“钱权动人心……”他声音飘忽,也不知是在为谁感慨。

这世上有一种人,天生就是宁折不弯的牛脾气,你越是吓唬他,他就越要跟你反着来,原随云又轻描淡写地点上一把火,惹得人怒火中烧。

陆小凤就是这种人。

现在你就算是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这件事他也管定了。

他紧紧盯着独孤方,忽然转头向外走去,原随云问道:“你要去哪里”

陆小凤头也不回,说道:“去山西,找阎铁珊。”

原随云怔楞一下,快步跟上,出门时被门槛绊得一个踉跄,又和苏幕遮蹭了一下,赶忙扶着门框稳住身形,面上显出几分窘迫,“一时情急,见谅。”

苏幕遮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知道了。”同时扯着花满楼的手慢悠悠跟在了陆小凤后头。

此时山风习习气候爽朗,绕过山坡星光重又照耀在大地之上,花香虫鸣最是宜人不过,也最是适合不紧不慢地拖着脚步一点点走回去。

哪怕陆小凤恨不得长了翅膀一夜飞到山西去,也得先去找家客栈洗漱一番养精蓄锐,以应付接下来的一场场硬仗。

但是他却睡不着。

如他这般惯于享受之人,能去住三两一晚的客栈,就绝不会选择二两八的,躺在山下最好的客栈的上房之中,他刚刚吃完小二送上的夜宵,又喝了二两温好的竹叶青,此刻高床软枕,正应该是舒服入眠的时候。

但是他依旧睡不着。

上官丹凤,大金鹏王,阎铁珊,萧秋雨,这些人一个个在他脑子里头转悠不停,让他片刻不得安宁,不得安宁的人,怎么可能睡得着觉呢。

不光他自己睡不着,他相信原随云今晚也定然为了那不知踪影的心上人辗转反侧,夜不成眠。

原随云确实没有睡着,他甚至连床上的被子都没有摊开,屋里没有点灯,唯一的光便是桌上火炉明灭不定的炭火,火炉上吊着一个陶制小盆,炭火烧得滚烫,小盆里却散发着沁凉的寒意,一缕缕酒香从中飘出。

很明显,他在等人。

窗外传来沙沙的树叶交织声,客栈院子里种了一棵高大的梧桐,枝繁叶茂,树冠延绵到二楼窗下,推开窗就能看到大片大片的绿荫。

“今夜月色正好,我恰有好酒一壶,不若共饮”原随云说道,暖色的火光照亮他小半张面孔,勾勒出几分阴冷的色彩。

没有任何人回应他,只有屋角几根蜡烛伴着一阵清风吹过,倏地燃起火光,幽暗的屋里霎时亮如白昼,原随云面前的椅子上,悄无声息落下一道白影。

原随云脸上笑意加深,悠然抬手道:“去年庄上酿的青梅酒,在冰窖里冻了一冬,这时节拿来冰酒最好不过。”

陶制小盆里装着的是一小块一小块晶莹剔透泛着缃色的冰,冰中置着一个精致的琉璃酒壶,透过五彩的半透明壶壁,看得清里面紫红色的酒液。

梅子带着些微酸涩的气息随着冰渐渐融化升腾,又被收拢进开了小孔的酒壶里,上等的西域葡萄酒沾染上梅子的酸味,醇厚悠长的回甘中平添了几分适宜夏日细品的清爽。

“葡萄美酒夜光杯,不知是否合左护法的口味。”

酒,当然是上等的好酒,不过苏幕遮仅意思意思地略湿了唇,便放下酒杯说道:“你找我来,可不只是为了喝酒吧。”瞎如蝙蝠的原随云八百年前就不会什么轻功刹不住撞到人,被门槛绊到站不稳撞到人了,他今天撞了苏幕遮两次皆是有意为之,约苏幕遮入夜后详谈。

“还真是性急……”原随云喝完杯中酒,眉毛一挑状似恍然道,“花公子睡得浅,也难怪你这么着急,毕竟要是被抓着那可就不美了,总不能说你起夜起到了我房里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