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设计(2 / 2)

四皇子一愣,苏婉娘补充道:“为我家小姐买的。”做伪装用的。

四皇子心头一松,又看了看,向苏婉娘示意着远处的角落,说道:“那本《稚儿学棋》应该可以。”

苏婉娘抬头看,探身去拿,动作里别有种柔软婀娜,让四皇子的心又猛跳起来。

苏婉娘将书拿在手里一翻,高兴地说:“这本该是可以了。”她低声对四皇子说:“多谢你。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四皇子看了眼书摊,淡淡地说道:“这些书,我大约都读过了。”

苏婉娘可以想象他在深宫里独自读这些书的样子,莫名悲伤,忙低头说:“你别总看这些下棋的书,看些养生健体的,好好爱护自己。”

她说话还是一副教训的口吻,可四皇子却高兴得忍不住要笑,更深地垂头,小声“嗯”了一声――母亲教过自己,别人说话要有个应答,不然没礼貌!

苏婉娘很喜欢把大家管得服服帖帖的,她把沈汶院子理得一清二楚就是个例子。可惜她身边最亲密的两个人都是最不服管教的,沈汶自然管不了,弟弟苏传雅也越来越不听话了,经常有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但这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竟然这么温顺,让苏婉娘大有成就感。抬头看看,见周围没有别人注意自己,苏婉娘就又继续教导四皇子:“你平时该练练站桩,开始的时候,不用太长,腿酸就停下。可要渐渐加长时间,若是能站上一刻两刻的时间,对你的腿很有好处。”

四皇子像喝了蜜一样,从嘴里甜到腹部,小声说:“好,我今天回去……就开始。”

苏婉娘叹气:“今天你回去肯定晚了,好好休息,明天再开始吧,可是要坚持哦,别停下。我天天……”她住了嘴――这么说自己不好吧

四皇子等了片刻,问道:“你天天怎么了”

苏婉娘想,如果不拿自己作为例子,怎么能说服对方坚持呢就说:“我天天也要练功呢。过去是每天跟着大小姐习武,现在没时间了,也要每天练瑜伽功。”

四皇子好奇地问道:“瑜伽功是什么”

苏婉娘有些后悔,可还是说道:“算是一种导引之术吧,就是拉筋柔体之术。嗯,你莫要告诉别人……”

四皇子脑海里想象出苏婉娘伸展了曼妙的腰肢……鼻中一热,忙转移思绪,小声说:“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告诉别人你练习拉筋柔体干嘛!

苏婉娘又小声说:“我不能进去,得在这里等着他们出来。你莫在这里停得时间太长。天冷,你的腿别受了寒,快回去吧。”

四皇子知道苏婉娘这是在关心他,况且,他站在这里这么久了,也该离开了。就拿起两本书来,递给丁内侍,丁内侍向书摊里面的摊主询问银钱时,四皇子对苏婉娘说:“看告示,二月二季文昭要在这里讲棋,我会来,该一天都在……”他嘴里发干。

苏婉娘还是低头看书的样子,过了片刻,可四皇子却觉得长如永恒。

苏婉娘却是在思考着:那天自己的确是该来的。怎么也得设法与季文昭见次面,沈汶有告诉他的话。可怎么能单独见面呢……那天若是来,最好没有府中其他的人跟着。……自己需要伪装好。就是包官人认出来了,也不会多嘴吧……

苏婉娘终于轻声说:“我也争取来吧。”

四皇子心里的兔子已经变成鹿了,几乎要把他的肋骨都撞断了。丁内侍交完了钱,四皇子扶着丁内侍转身间,低声说:“那我先走了,你过个好节。”

苏婉娘不抬头地说:“你也是,快回去好好休息。”在外面这么走,他的腿才接好了半年,不会疼吧

明明是平常的对话,四皇子却如在热水里泡过了一样舒服。他扶着丁内侍的胳膊拐着腿走回马车,一路只觉人们都在欢声笑语,街上处处是明晃晃的灯笼。远远地看着三皇子带着五公主和几个皇家侍卫走在街道的另一边,他没有过去打招呼。他心里现在有太多喜悦,只想一个人待着,细细品味。

看着四皇子意醉神迷的样子,丁内侍一句话也不敢说,唯恐惊了四皇子的白日梦。

沈毅他们一进观弈阁,包官人就笑着迎上去,对沈家的几个公子行礼道:“沈三公子是这里的常客了,这几位是”

沈卓介绍道:“这是我家大哥,这是我二哥。”

包官人热情地抱拳:“久仰久仰!两位公子相貌威武,真乃将门虎子啊。”镇北侯府的护卫就在旁边,这时不能装糊涂。

沈卓笑着拍包官人:“老包真是势力,我来那么多次也没见你这么殷勤过。我哥他们来就这么说好话”

包官人假装受委屈的样子:“沈三公子怎么能这么说你大哥就是英气逼人呀……”

沈卓笑着指着沈坚:“我这位二哥可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包官人郑重地对沈坚说:“二公子明显是位深谋远虑之人,定擅博弈之术,不知能否与我下一盘棋话说,季国手也曾与我下过一盘棋……”

沈卓看出了包官人的意图,张嘴还来不及制止,沈坚已经笑着说:“包官人客气了,有时一定向包官人讨教。”

包官人马上说:“那么就明日申时正如何我在此恭候大驾。”

沈坚笑着点头,沈卓摇头叹息――二哥被包官人抓到了!

包官人总算又找到一个能和他下棋的人了,兴奋地大喊:“快点快点,给每位上茶点!这是贵客!”

沈毅忙说:“吾等只是过路,随便喝口热茶就行。”

包官人笑着说:“公子客气了,这数九寒天夜里的,怎么也要吃口东西。”

嗦伙计跑过来,请他们随便坐了,给他们上了茶点,还不忘向他们重复广告上的内容:“各位公子小姐们,二月二可一定要来我们这里呀!季国手要来解去年挑战他的‘生死劫’呢!这个局可是厉害,我们这里挂了一年了,谁都没解开!就是当时季公子接到此局,也被气得吐血。可今年季公子传信了,说能解了它!我就说嘛,季公子是国手,区区生死劫怎么可能难得住他各位千万不要错过了这个精彩……”

他们在这里喝茶吃点心,外面苏婉娘在四皇子走后,也付了钱,拿了书就想周围走走,等沈毅他们出来再过来就是了。可才溜达了不远,就有一个女孩子走过来笑着行了一礼,问道:“这位姐姐是镇北侯府的吧请问你家主人在哪里”

苏婉娘忙还礼,刚要问是谁,就看见这个女孩子后面不远处便装的三皇子和五公主。苏婉娘忙指了下观弈阁说:“大公子他们在观弈阁中。”那个女孩子谢了,回去告诉了三皇子,他们往观弈阁去了。

苏婉娘想这又得一段时间,就接着在街上看灯。

沈湘却是在频频看门口,纳闷苏婉娘怎么还不进来,看着看着,就看见三皇子和五公主走了进来,沈湘忙垂了眼睛。

这半年,她时常随着大哥他们一起去骑马狩猎,三皇子也在其中,可再也没有像上次与沈卓互殴那样发疯过,像过去一样正常了,但沈湘就是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知道三皇子经常看她,因为她也常常看三皇子的背影。但一走对面,矜持地行了礼,两个人肯定谁都不再看谁,庄严得不得了,比着谁的鼻子翘的高。

三皇子到现在也没归还沈湘的佩剑,沈湘自然不好意思去要。万一对方是忘在了哪个角落,自己去要显得多么小气,说不定对方会觉得自己是在找机会引起对方的注意!

三皇子那边与大哥他们见面行礼,五公主到了沈湘面前,沈湘才抬头。两个人见礼后,五公主问道:“你那位妹妹怎么没有来”

沈湘看和自己一般年龄的五公主,这一年来,却像是长大了好多。自己的母亲半年前生了个小弟弟,而她的母亲却在那之前死去的。沈湘暗叹,表面笑着说:“我……”刚要说“母亲”,忙换了人称说:“祖母让她在府里陪着我弟弟玩……”沈湘的话语声低了――还是说错话了。

五公主果然叹息:“你有个小弟弟了他多大”

沈湘不敢不回答,只得硬着头皮说:“七个月吧。”

五公主低下了眼帘,半晌,带了哭音儿说:“我……没带给孩子的礼物,我想着……也许能见到你的小妹妹……只给她带了颗珠子……”

沈湘心里难受,忙伸手拉了下五公主的袖子说:“那就给我吧,我给她带回去。”算是打岔。

五公主低着头从袖子中拿出了一颗大珍珠,眼泪滴落在自己的手上,她把珠子放在沈湘手里,没抬头说道:“你替我谢谢她……”

沈湘接过珠子,小声说:“你谢她干吗你对她这么好,她肯定是要谢谢你的。你别难受,等有机会,来我们府里玩。”五公主点头。

门口往外观望的包官人大声说:“哎呀!这不是平远侯府的张大公子吗快进来!快进来!我这里刚出笼的蒸糕,还冒着热气呢!”

路边好几个人听了,都走了进来。

张允铭边笑着说“好你个包官人,拿我作伐给你揽生意”边走了进来。抬头一见满屋镇北侯府的人,再加上个三皇子,脚停在门槛处,欲进不进。

沈毅和沈坚正与三皇子说话,没看见张允铭,沈卓却看见张允铭了,讥笑道:“张大公子,见了我,不敢进来了是输怕了吧”

张允铭眉梢一挑,抽出腰间的扇子握在手掌中,跨入门来,对沈卓抱了下拳,然后对着沈湘和五公主行了礼。见五公主面容愁郁,眼睛微红,张允铭不敢多看,笑着说:“我家妹妹们原来说要来看灯的,可是家母微感不适,把她们都留在了家中。不然就能见到你们了。”心里说,幸亏没带她们出来。

沈卓一听,脸拉了下来。张允铭却展开扇子扇了下,转脸对沈卓笑道:“沈三公子看来兴致很高,斗志昂扬,二月二一定是会来挑战季文昭的吧”话语温和,但含着嘲弄。

沈卓斜眼看张允铭:“大冬天的扇扇子,你是不是有病呀!”

张允铭无视沈卓的攻击,又扇了两下,怡然地说:“此乃文人之雅物,非饱读诗书者,不能领略其中神韵。话说,此扇面是我得意之作,看!一只小狗,神情颇为倨傲无状,送给沈三公子如何与君十分相配。”

这是在骂人吧五公主一改悲切,抬袖掩面微笑。

沈卓咬着牙笑着,扭脸对沈毅喊:“大哥,三皇子,张大公子等了半天了!”让你躲!我得对得起你!

张允铭进来就知道躲不开了,忙走过去笑着行礼寒暄。

看时间晚了,沈毅告辞了。三皇子不能马上追着镇北侯府的人走,而张允铭进来了,怎么也得吃点蒸糕,结果三皇子带着五公主和张允铭留在了后面,和张允铭一起点了新出笼的黄年糕吃了。

沈毅他们出门来,苏婉娘抱了五六本书,已经等了半天了。沈湘低声问:“你怎么不进去外面这么冷!”

苏婉娘跺着脚说:“我总怕我刚进去你们就往外走,还不如就这么等着呢。”

沈湘气得推苏婉娘:“你这傻孩子!”

苏婉娘心中对沈汶说:你算是把我教坏了!

沈湘回府就随着苏婉娘去找沈汶,把那颗五公主给的大珍珠递给了沈汶:“拿着,这是五公主给你的。”

沈汶高兴地接过来,笑着问沈湘说:“哇,真大。你看见了五公主,那也肯定见到三皇子了……”

沈湘立刻正色打断道:“你提他干什么!”

沈汶一时没反应过来,眨眼问:“怎么不能提”

沈湘生气:“不能提!小孩子家,别提什么皇子之类的!”

沈汶眼睛一闪一闪地看沈湘,沈湘脸有点红,转身就要走,被沈汶一下扑上去抱了胳膊,叫着:“姐姐告诉我!不然我就说姐姐喜欢他!”

沈湘脸都红透了,一把把沈汶抓住,来回摇晃往床上推:“你胡说什么!胡说什么!”

沈汶大喊:“救命呀,要散架了!”被推倒在床沿上。

苏婉娘忙笑着过来拉沈湘,沈湘住了手,严厉地看沈汶,低声说道:“不许胡说!知道吗!不然我可要揍你了!”

沈汶坐起来,看着沈湘胆怯地点头,努力想挤出些眼泪――她现在年纪渐长,眼泪不像以前那么容易来了,也许人长大了,泪腺就小了。

沈湘叹了口气,沈汶小声地嘀咕着:“你喜欢他吧”

沈湘气急败坏地看沈汶:“谁喜欢!我才不喜欢他呢!一点也不喜欢!那么拽拽的,总摆个臭架子,谁愿意理他!武功也没有大哥好……反正,人不怎么样!”

沈汶理解地点头,很同情地看沈湘:“可是你还是……”

沈湘狠狠地一点沈汶的脑袋,又把她推得往后倒在床上,跺脚道:“跟你讲不清楚!”气冲冲地走了。

苏婉娘笑着过来扶起沈汶,沈汶叹气:沈湘快十二岁了,这时的人都成熟早,这是早恋啊!她低声对苏婉娘说:“我可真操透了心了!”

见沈汶一副小孩子样子,说出这种老奶奶的话,苏婉娘笑,一边帮助沈汶准备安寝,一边将元宵节街上遇到的人和事都仔细对沈汶讲了,最后有些疑惑地问沈汶:“你说,四皇子现在怎么经常出来了你的梦里有他吗他会干点什么吗”

沈汶当初出主意为四皇子接了腿后,脑子里就把他置于一边了。这个人前世窝囊地死在了幽闭中,根本没出现在争斗里,此世又能干什么他喜欢上苏婉娘了苏婉娘长得这么漂亮,谁见着不喜欢苏婉娘喜欢他吗苏婉娘才十二岁,就是对他有好感,可满脑子跟自己一样充满了复仇情绪,大概没空间喜欢上谁。不像沈湘……

沈汶摇头说道:“我没梦见过他。他知道他母亲是被毒死的,肯定不会帮着太子那边的。其他的,我想不出他日后能干什么。”

许多年以后,沈汶每回忆起自己这句话,就想拿块石头拍死自己。

而被他们议论的四皇子,回到宫里,沐浴后真的站了几分钟的桩。虽然去了灯市,又站了桩,已经觉得很累了,可他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把与苏婉娘的对话反复回想,觉得苏婉娘说的话,字字都透着关怀和爱护,简直势不可挡……

半夜三更,四皇子下了床,丁内侍听见了,忙也起身进屋。四皇子示意他点了灯,自己开始翻箱倒柜。把封存了许多年的母亲的首饰盒都搬了出来,一个个地打开,将首饰拿出来一样样地看。

来来回回折腾了好久,四皇子才挑中了一块小巧的玉佩,握在手里。然后他也不收拾了,疲惫不堪地上床,打了个哈欠睡了。

丁内侍对着满桌子的首饰叹气,把东西大概其地放进盒子里,熄了灯,才发现窗户已经是灰白色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