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开几台刀(2 / 2)

说的时候,老人还不停地叹气,不知道是唏嘘还是愤慨。

“一开始人数是不多。”余秋推了门进去,“但他们就好像是癌细胞,原位癌的时候不处理,它们就会通过各种途径飞快的扩散。

癌细胞繁殖能力最强,它们拼命地挤占空间,逼的其他正常细胞都没有办法正常开展工作。

最可气的是,当你发现癌细胞已经占据了大半江山,想要消灭它们时,却发现整个身体已经被癌细胞破坏的不成样子,无论你是动刀割还是用药杀,无不困难重重。

用刀子割的话,它都跑遍全身了,你怎么割得完?把其他器官也割掉的话,那身体还怎么支撑下去?

用药杀的话,你赶跑了癌细胞,杀死了它们,同样正常细胞也难以逃脱,要跟着一并受惩罚。

所以就算治疗结束,整个身体也垮了,要是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癌细胞还没杀完,身体就垮了。”

老人的脸仍旧藏在帘子后头,即使在跟胡杨说话时,他们中间也挡着一层厚厚的屏障。

不过老人的声音倒是可以顺利地透过帘子传出来。

他笑着接余秋的话“那可麻烦了,就是说癌症没得治哦,打老鼠还要怕伤了玉瓶。”

余秋摇头,正色道“还是可以治疗的。比方说靶向治疗。人家都说蛇打七寸,同样的,癌细胞也有自己特定怕的东西,比方说我们用反式维甲酸跟□□治疗急性长早幼粒白血病,再比方说我们用甲氨蝶呤跟5fu化疗绒癌,效果都相当不错。”

靶向治疗药物常常被诟病对甲癌有作用,对乙癌就毫无反应。每研发一个药品就要兴师动众,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可这种精准打击也更大限度的维护了人体正常生理机能。

有很多癌症患者就像《我不是药神》中的病人,只要吃药,就能基本维持正常人的生活。

只可惜在这方面,我们国家实在被落的后面有点儿远,几十年的时间,能够拿出来用的原发药品少的可怜。

屠呦呦团队获得诺贝尔奖的时候,他们大学搞药学研究的老师兴奋得不得了,逢人就说,以后这方面的投入应该会大些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有拉到足够的投入,药学研究才可能进行下去。

余秋拿出了药盒,冲着老人笑。即使她很清楚,老人同样看不见她的脸,她仍然保持着笑容,仿佛笑意可以通过声音传递过去。

“好了,药拿过来了,你的血样化验结果我看过了,可以上化疗。不过丑话我还是说在前头,化疗有可能会好转,但也有可能会带来一系列的副作用,甚至可能让你的身体变得更加虚弱。很抱歉,我现在给你用的化疗药还不是精准打击,因为对于直肠癌现在还没有非常敏感的特异性疗法。

另外因为条件有限,一旦你用药过程中出现任何危险,就凭我现在的条件,很可能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你死。”

余秋又一次确认,“你愿意承受这样的风险吗?如果可以的话,那我就给你用药了,我找不到你的家人,我也没办法同他们商量,所以这件事情只能你自己拍板决定。”

老人好像也笑了起来,然而声音却无比凄凉“来吧,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呢?我已经是个残废了啊。”

说的时候,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余秋却没有安慰他,反而毫不客气地反驳他的意见“我并不赞同你的观点,什么叫做残废?这个世界上带病生存的人实在太多了。

有的人病在明处,比方说,缺了胳膊少了腿。有的人藏在暗处,身体里头的器官坏了,靠药物维持生命,只不过外人看不出来而已。

这世间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真正被称为健康,多多少少都会有各种各样的毛病。

您觉得您现在很凄凉,可说句您不爱听的话,更凄凉的大有人在。

你患了癌症,还有人给你开刀治疗。我看过很多病人,癌症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连刀都开不起来的那种,只能回去等死。

还有人被发现的时候,其实是可以试着治疗的,但是他们没钱没条件,也同样只能等死。

比起他们来,你已经足够幸运了。

当然,你幸运的前提是,你曾经为这个国家做出了卓越的贡献,所以有人想方设法要挽救你的生命。

不过我想说的事情是,在生命面前,这些是非功过都不算什么,它不会为你额外加分的。生命并不参与评价人一生的功过。

带袋生存怎么了?总比丢了性命强吧。而且以后随着我们疫苗技术逐步提高检测大幅度推广,这样的病人会越来越多,最起码的,它可以挽救病人的生命。

就算是不那么美观,就算是非常麻烦,但那就是生活的一部分,要真正论起生活艰难,美国女作家海伦凯勒眼睛看不见,耳朵也听不见,世界直接在她面前关上了门也闭上了窗,可她还是勇敢的生活下去,并没有放弃自己的人生。

人这一辈子,单是活着这件事情,就要拼尽全力。能活下来的都是幸运儿,再难过起码也在过着。”

帘子后头的老人笑了起来“小姑娘,你多大啊?怎么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胡杨立刻点头表示赞同“是啊,她可能说了,比我们当老师的同学还能说。”

余秋傲娇的很“因为我看多了生死,不是战场上一枪毙命的那种,我看过太多死亡的过程。好啦,老人家,你不要再多想。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放平心态,积极接受治疗,用乐观的态度去对待生活中的每一件事。

起码到现在你还有朋友,也有人愿意维护你,拼了命地想要帮助你。这就说明你这一生非常成功。因为别说是您现在的情况,就是普通人,在大病来临的时候,家人能够不放弃的,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多。”

那老人笑得愈发厉害,结果扯动到了肚子上的伤口,疼得哎呦叫唤。

余秋没有再说话,而是直接给他用上了药。

配药水的时候,小秋大夫心中无比凄凉,感觉自己的人生可真是不断地颠覆。

能够想象吗?有一天她居然在这么简陋的环境下给人上化疗。

妈呀,也不知道她是草菅人命,还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别看现在说的好,要是老人没了,等到以后平反的时候,这件事情绝对是她板上钉钉的罪责。没得说,妥妥的□□余孽,当初恶意谋杀了革命将领。到时候家属肯定不会放过她的吧。

唉,人生真是难以不悲哀。

药水打进去之后,胡杨跟胡母都忍不住在船舱里头转悠。

小胡会计更是一个劲儿抓着余秋的手,两只眼睛亮的不像话“小秋,药在再杀死癌细胞吧。”

“嗯。”余秋极为冷酷,“顺带着也杀死了正常细胞。”

胡杨简直要跳脚,干嘛说这些呢?好好说杀癌细胞的事情就行了。

余秋颇为悲观,直接对他翻了个白眼“发展好就皆大欢喜,发展不好,处理全是我的事情,我不想这些,谁来想?”

哎呀,当大夫的人多讨厌啊,总是爱泼冷水,生怕病人跟家属的期待值太高。

余秋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往后舱走“胡杨,你照应好你伯伯,我去睡觉了。”

小胡会计这才后知后觉“你吃饭没有啊?我给你找点儿吃的吧。”

余秋悲愤了,兄弟,你可算是想起来了啊。姐姐我都饿死了,饿得都忘记饿了。

胡母这才拍着脑袋连声道歉,她真没想起这件事,因为他们家里头也不开火,都是在食堂吃饭。

好在船上还有个病人备着些吃的,余秋撬了一罐子黄桃罐头,就着饼干凄凉地打发掉了这顿晚饭。

小秋大夫看着窗户外的星光,感觉好想回杨树湾。杨树湾的人才不会这样呢,又想马儿跑又不记得给马儿喂草。

想她在杨树湾的时候,都是千方百计逃跑,不吃人家的饭。就从来没有哪家忘记了要给她弄点吃的。

哼,他们这些城里人啊,实在不像话。

胡杨的母子俩是这样,省工人医院也是这样。

她开了这么长时间的刀,除了护士姐姐还给她奶糖外,其他人就没管她的饭。

唉,这么凄凉了,还得开刀。明天她还要去工人医院再来一次膀胱癌手术。

因为那个平头年轻人出去转了一圈之后,余秋临走的时候又被他拉住,他要看更多类似的手术,好评价术后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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