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县城高考(1 / 2)

胡杨当机立断, 直接跪在地上,朝着东方认认真真磕了几个响头。

他嘴里头念念有词, 祈求老天爷保佑, 据说启明星象征着智慧, 启明星是从东方升起来的,他拜拜东方总没错。

从上面大厂下来支援的工程师不明所以, 见这孩子的样子全都笑了起来, 叫他临时抱佛脚,这会儿再拜不行也没用啦。

余秋则在心里头给自己打气, 怕什么呀?想当年她执业医, 主治医师考试以及讲师资格考试都是裸考,妇产科实在太忙了,她压根就没有时间进行系统复习, 不也妥妥地以全院第一的成绩顺利通过了。

再说了, 这回准备高考,她还不是直接裸考呢,好歹她还当过小老师帮这些知青们一块儿复习的。

她还参与了高考范文的背诵。

她事先为了写《赤脚医生》投稿文章,特地看了不少主席语录与选集。

能准备到这份上, 她应该在心中竖起大拇指,夸奖自己一声, 你真棒。

何东胜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苦口婆心地劝她“你明天早点过来。”

后天高考,起码明天得看考场,熟悉了环境才好进入考试状态。

更何况, 如果明天不在县城住下的话,后天早上再从杨树湾出发的话,根本来不及参加考试。

陆师傅在旁边点头,附和何东胜的话“是该早点过去,好好睡一觉,以饱满的精神状态投入到考试中去。”

他又拉着余秋到旁边说话,满怀忧郁地看着这位相同处境的晚辈,“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其实照陆师傅来看,余秋的备考情况可以说是大大的不妙。

她应该像其他知青一样,完全脱产式的复习,就算每天花4个小时去农机厂进行生产劳动,那也是放风,活动活动筋骨,让脑子休息会儿。

她哪里能够像他这样,从早忙到晚一刻不停地看病开刀收病人,查房带教教学生。好不容易有点儿空了,还要见缝插针地在夜校上课,给学生们准备讲义。

就算这些事情都由余教授做了,她仍然不会放过自己,又倒腾出各种医疗器械的图纸,就想趁着上面过来支援的专家在,好一口气将所有的东西都弄出来。

“你爸爸也真是的。”陆师傅又急又愁,“哪有他这样当爹的,你这可是要去高考。”

结果当父亲的人完全无为而治,压根就没管过女儿的复习情况。

同样是右哌,陆师傅在研究所的老朋友就想办法找人给孩子开病假条,把孩子接回城里头夫妻两个一块儿开小灶给孩子复习,争取这一回一举改写命运。

放在余教授这儿好了,他简直就是生怕女儿不够忙,还在一刻不停地收病人,到时候开刀的还不是小秋。

余秋看着愁容满面的陆师傅,心中一阵窝窝的温暖。她知道这位长辈是在诚心实意地担心自己,他希望自己能够拥有一个光明灿烂的前程。

虽然现在说上了大学也是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不出意外,她最多就是回红星公社卫生院,当个拿国家工资的正经大夫。

但是如果她能够堂堂正正的上大学,就意味着她的政治身份已经受到了肯定,以后旁人就不能随随便便拿她是右哌子女的高帽子过来压她。

在这个时代,这已经是出生不好的人能够获得的最好结果。

余秋笑着安慰陆师傅“您别担心,我偷偷复习的,我在医院上夜班的时候,一直都看书呢。”

陆师傅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孩子,你自己心里头有数就好。”

难怪,他就说余教授也不是没脑子的人,会不明白这次机会对于小秋的重要性。

原来这父女二人是小心谨慎惯了,晓得自己身份特殊,如果明目张胆地脱产复习,搞不好会落了人的眼睛,反而叫人坏了事。

应该的,谁让他们是打了折的人呢。

余秋看着陆师傅的神色,只希望这个善意的谎言能够安慰到老人。

她会好好考试的,她既然答应了参加考试,就会珍惜这次机会。

有太多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办法坐上高考考场。她要是糟蹋的话,就对不起那些偷偷哭泣的无辜人,也对不住殚精竭虑费尽心思促成这场高考的主导者。

他们冒了多大的风险。

余秋打定了主意,第二天值完上午的班,就直接坐中午的船一路往县城去,最起码争取晚饭要跟何东胜一块儿吃。

到时候再去校园里溜达一圈,见识一下何东胜以前上学的地方,感觉肯定顶顶好。

没办法,卫生院总共就那几个医生,闵大夫今天晚上还上着夜班呢,总不能让人家怎么连轴转,好歹也得喘口气。

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第二天一早,医疗器械厂的同志们将腹腔镜手术的全套设备送进红星公社卫生院手术室的时候,就有人指定了想要腹腔镜手术。

原因无他,主要是李伟民在旁边宣传的太好。

他一个劲儿的跟众人强调,这个腹腔镜啊,就在肚子上打几个洞,开完刀之后,连疤痕都看不出来。

李伟明的本来目的是想劝刚收住入院的膀胱癌患者进行腹腔镜手术。

结果年过花甲的老人们对于长不长疤没太大感觉,反倒是旁边一位得了急性阑尾炎的年轻姑娘动了心

她直接开口要求进行腹腔镜手术。

谁愿意自己肚子上留下难看的伤疤啊,姑娘觉得自己是疤痕体质,小时候摔的跤腿上的伤疤到现在都没消呢。要是肚皮上开一刀,不知道会不会长成蜈蚣。

余秋迟疑了片刻,到底还是没能按捺住,答应了这姑娘的请求。

没其他的原因,从穿越后到现在,她都没有开过腹腔镜手术。

手艺这东西是典型的用进废退,只要长时间不接触,手上的功夫就会迅速下降。

虽然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她一直利用点点滴滴的时间,试验着操作长钳子在纸箱里头捡豆子,缝纱布。可这些到底比不上直接动手操作。

先从小点儿比较好开的阑尾切除术开始,逐步恢复腹腔镜手感,这样后面操作大手术,把握会更加大一些。

余秋主意打的挺好,手术也进行的蛮顺利,阑尾很乖,没有长得奇形怪状,也没有跟她捉迷藏,标准的可以充当教科书教学图谱。

就算她长期不开腹腔镜手生,她也花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成功的开完了这台手术。

哪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些刀真的不能开,就跟邪门一样,第一台开完了,后面的手术就一台接着一台。

第一个阑尾炎过后,又来一个疑似宫外孕患者。

病人疼得厉害,做了荫道后穹窿穿刺抽出了不凝血,送尿液检查阳性,得,只能腹腔镜下探查,这一探查顺带着就把刀给开了。

这下子好了,开门红,病人就跟扎堆一样,绵延不绝。台下不停地往上送,手术室里的简直开起了交流会。

等到余秋从手术室里头出来的时候,她再看斜阳挂在山头,顿时一声哀嚎,完蛋了,她还要高考呢。

余教授结束了自己在中学的医学专科班,赶回医院来,对着这个即将去高考的女儿,也就是一句话“你放心去吧,医院有我呢。”

姿态洒脱的,简直让天下高考生的父母都要痛哭流涕。

陈敏因为要去自己下放的白子乡公社盖章,所以昨天晚上就回去了,今天一早正好跟着同伴们一块儿坐船去县城。

于是只剩下王大夫跟侯向群在旁边安慰她“没事的,咱们现在过去也能赶得上。”

这二位倒是不急不慢,保持着良好的心态。

侯向群临离开医院之前,还没忘记从食堂里头要几个现摊的饼,好跟两位同伴在路上吃。

要是去县里头买,还得准备粮票呢,而且味道说不定还没他们食堂大师傅好。

余秋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狐疑“你就不害怕吗?要是考不上怎么办啊?”

侯向群老神在在“我紧张什么啊?院长跟我说了,考不上也没关系,他肯定留我在卫生院,让我当正式的大夫。”

说起来还真是一招鲜吃遍天。红星公社卫生院先前一直没有正儿八经的麻醉医生,侯向群被带出来了就一直坚守这个岗位没撤退过。到今天为止连癌根治术他都敢打,而且没出过纰漏,院长留下人才理所当然。

侯向群冲着余秋笑“我还得感谢你呀,要不是你在卫生院开展手术治疗,我就是学了打麻醉也没什么用。”

“那是你自己刻苦肯钻研。”余秋摆摆手,又好奇地问王大夫,“你呢?你就不想上大学吗?”

侯向群的情况跟王大夫不同,侯向群以前是赤脚医生,现在能吃上公家饭,就可以说是实现了阶层的飞跃,但是王大夫不一样啊,王大夫之前就是公家人,完全可以凭借高考再为自己拼一拼前程。

王大夫乐观的很“考上考不上,将来我都是回卫生院上班,那也没什么。再说了,就是考不上,我要继续学习的话,也能向余教授他们请教,多好的机会啊,上大学也差不多就这样了。”

说着,他左右看看,还冲自己的同伴压低了嗓音,“大学里头的氛围还没咱们这儿好呢。

我听我朋友说,他想好好上课,结果课上的好的老师被班上的学生抓住了话柄,说是搞资本主义那一套,吓得老师以后上课只能拿着书读,一句话都不敢多说,没意思透了。

学校的老师派系斗争也很严重,你跟这个老师亲近了,就得罪了那个老师,他觉得很无聊,天天都泡在图书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