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让老人为难(2 / 2)

主席与总理都是日理万机,手上有一堆工作忙着要做。我们不要耽误主席与总理的时间了。这种耽误是对整个革命事业的不负责任。

我们都说不能给组织增加负担,一定要体谅组织的难处,我们不能光嘴上讲,一定得付诸到实际行动中来。眼下正是我们兑现承诺的时候啊。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坚持主席的接见?是为了向旁人吹牛,我们亲眼见到过主席?还是为了彰显我们的身份不一样,是受过主席亲自接见表彰的人?

同志们,我们不能被可怕的虚荣心蒙蔽了双眼,忘记了我们主动申请下乡的初心。我们肩负着与贫下中农打成一片,建设农村的重任,这是时代与历史赋予我们的使命,我们不能本末倒置,以为自己是为了受表彰受肯定才做这些事的。”

余秋的双腿在发抖,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样大声说话了。

其实她非常害怕,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就说出了逾矩违规的话,一下子就被人打倒了。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她这个所谓的知青标兵有多么的虚,那身份就跟纸糊的一样,甚至都不用刮起一阵风吹人家伸出手指头轻轻一戳就破了。

枪打出头鸟,她不应该冒这个脑袋的。只是她不忍心,她真的不忍心再勉强两位老人,她不忍心看着他们为难。

台上的老人在担忧,他害怕自己假如不能阻止这些年轻人的话,另一位老人就会不顾身体健康,强行重新出现在会场。

那是一位倔强强势的老人,在停止呼吸的最后一刻之前,他都不愿意让旁人察觉到他的虚弱。

他甚至到了这样的年龄还要强行畅游长江,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体实际情况。

不要再为难他们了,这一路走来,他们多辛苦。

余秋不晓得众人究竟会如何反应。

她也害怕这些年轻人会直接反驳她的话,把她说到哑口无言为止。因为据说所有的知青标兵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能说会道,几乎每个人都是演讲高手辩论高手,振臂一呼就能引起旁人的附和。

要是他们反驳自己,自己该如何应对呢?

余秋的脑袋瓜子乱糟糟的,她头发晕,嘴巴发干,站在礼堂中,接受众人目光的炙烤。

她忍不住又开始口渴,期待能够喝上一杯甜甜的蜂蜜水。

明明早上在火车上吃饱喝足了才下车的,可这会儿她又怀疑自己出现低血糖的症状了。

她急需能量的补充。

好在万事开头难,她开了口旁边立刻有人充当支援小分队。

同样打扮成知青模样的王同志慌忙附和“对,没错,我们不能给主席增加工作负担,我们不能这样不懂事,主席的心中有我们,我们的心中永远装着主席。”

钱同志也在旁边挥舞着拳头应和他的话“我们不是为了主席亲自接见才投身农村建设的。”

于是以点当面,声浪开始嘈杂起来,有人还坚持想要见主席,旁边的人就开始说他们不懂事,因为一己之私居然想让主席从重要的外事活动中缺席,实在太不像话了。

一阵吵吵嚷嚷过后,总理总算又重新开始主持表彰活动。

余秋心中有种奇怪的念头,她一直觉得这个时代的年轻人尤其是标兵楷模都非常的“懂事”,这种懂事是圆滑,是老于世故,是极度擅长察言观色,是上头还没有发话他们就已经未卜先知一般搞清楚了上头的意思,抢在上级开口之前赶紧想上级之所想急上级之所急,坚决不给上级添丁点儿乱。

可眼前的情况并非如此,他们好像根本没有这个意识,就这么不管不顾的提出自己的要求,甚至连国家元首都不能断然拒绝,只能委婉地在旁边劝说。

这在半个世纪后,大概难以想象吧。有政治热情的人,早就没有年轻人的天真。

余秋不知道整场表彰活动究竟持续了多久,人在激动的时候,时间的长短最具有欺骗性,一瞬与一时仿佛眨眼间便能交错。

不知道是受表彰的人实在太多了,还是出于其他考虑,他们这些知青并没有被叫到台上,一个个亲手从总理手中接过奖状,而是由工作人员将奖状送到了他们手中。

余秋也搞不清楚这些座位究竟是怎么安排的,明明桌子上并没有放人的名字,大家仿佛随意落座,然而工作人员送到众人手上的奖状却没有一个名字是错的。

如此一来的话,余秋自然没有获得同总理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她从头到尾都坐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这位老人。

表彰活动结束了,总理没有离开,他目送众人先走。

大家伙儿念念不舍地离开礼堂,然后由工作人员带领着去旁边的餐厅吃饭。

今天的饭菜非常丰盛,有鲈鱼,有红烧鸡,有粉蒸肉,上的米饭有白米也有杂粮饭。

坐在余秋身旁的知青跟自己的同伴讨论里头的黑色饭粒究竟是什么。

年轻的姑娘十分肯定“这是乌饭,用乌饭草煮出来的,所以是黑颜色,我下乡的地方就有,我吃过。”

另一个人摇头“不对,乌饭草不是这个颜色,我也看过,这个更黑。”

余秋在旁边听着这两姑娘正儿八经地讨论,忍不住插了句嘴“这是黑米。”

旁边的男知青立刻笑了“你也在四川插队吧?天府之国。”

他语气骄傲的很,“黑米也就是咱们四川才有,我们都在好地方插队哟。”

余秋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

旁边的女知青不服气“谁说我们不晓得黑米啊,我们江南也很好的,什么东西没见过呀?不过是黑米都用来煮粥,谁晓得还有人用来煮饭啊。”

余秋听着他们的一言,我一语,忍不住抿嘴笑。原来所谓的楷模们也就是普通的知青孩子,就跟她的那些知青朋友一样,洋溢着天真蓬勃的热情。

他们还没有被污染,他们还不曾对政治野心勃勃。

她就着两边之间的拌嘴声,痛痛快快地干掉了一大碗白米饭,又吃了一碗五谷杂粮饭,将面前的鲈鱼以及莴笋炖肉几乎扫荡一空。

余秋抹嘴巴的时候,旁边的男知青主动发出邀请“相逢不如偶遇,既然咱们都在四川插队,下午你就跟着我们活动吧。嘿,好样的,你是有自己思想的人,不人云亦云。”

余秋啊了一声,身后就响起了王同志的声音。

他笑容可掬“那可不行,我们已经有活动了。”

说着,他朝余秋点点头,示意道“你跟我过来吧。”

余秋赶紧冲那位脸上难掩失望神色的男知青微微欠了欠身,跟着王同志朝餐厅外头走。

她忐忑不安,不晓得自己会被带去哪里,又要见到什么人。

难不成总理还没走?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没办法平息下去。

余秋惴惴不安,难不成自己真的要被带过去见总理?

经过玻璃窗的时候,她忍不住侧过头,整理起自己的头发。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究竟有多憔悴,一个人精气神不好的话,那就是拾掇的再光鲜都难以掩饰,更何况她现在的模样距离光鲜相差十万八千里。

她忍不住要跺脚后悔,刚才自己不应该吃青蒜炒牛肚的,实在太好吃太下饭了,她忍不住吃了好几口。

要命啊,这下子自己一张嘴巴肯定一口的大蒜味。妈呀,难不成她要喷总理一口大蒜?

这可是她男神,她能不能申请去漱口或者干脆洗个牙?

然而前头的王同志步伐极快,而且步子迈得相当大,根本不给余秋开口的机会。

他们就像走迷宫似的,绕了九曲十八弯。余秋都要绕糊涂了,才被王同志带到一间房门前。

他拿出了钥匙开了房门,朝余秋做了个手势,毕恭毕敬的邀请“请进吧。”

余秋深呼吸,缓缓推开了房门,然后努力调整自己面部表情,最后对上了一室空空如也。

没错,房里头一个人都没有,如果不是行李架上摆着自己的包裹,这儿完全就是一间收拾妥当的客房。

王同志冲她点点头“你暂时先住在这里,一日三餐自己下楼去楼下餐厅吃。如果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你可以找服务员点,这边的账目我们来处理。”

说着,他抬起手表,朝余秋露出了个歉意的笑容,“我还有事要处理,这边你自便吧。如果想出去逛逛也没关系,就是不要走太远,免得找不到回来的路。”

说完话,他将钥匙放在柜子上,又冲余秋点点头,直接转身,就这么大喇喇地走了。

余秋目瞪口呆,完全搞不懂这究竟是个什么套路。

同志,你搞清楚了啊,你们这么大费周章地把姐姐接过来,难不成是让姐姐自己在京中自助旅游?

她抓着脑袋上的头发,愤恨的拖出自己的行李,开始找衣服准备洗澡。

结果箱子一开,余秋惊讶地看到里头居然还滚着西红柿。

天啦,廖主任良心发现了?居然还给她剩了西红柿?这简直就是世界第八奇迹。

余秋摸出了西红柿,洗干净,狠狠咬上一口,哎哟,酸甜可口,果然是杨树湾出产的西红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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