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大部分秋粮交了公, 过年前, 河上村仓库里只剩下些地瓜干和高粱米。幸好各家自留地里出产了些粮食, 大伙儿省着吃还有点余粮。

腊月里，村里照样在秀水河捞了些鱼分了分。可能因为打捞过度, 今年在河里捞鱼的数量明显不如去年多, 各家也就能分一条大鱼, 剩下的都是小杂鱼。

七彩贡献了最后一头野猪。她寻思一直没机会把野猪吃掉，想想村民日子确实难过，还是留给了村里。只不过，这次七彩并没有让自家人出头说捡到野猪，而是找机会把野猪扔到村委院子里。

等有人发现时, 野猪已经冻硬了。村干部得知村委有一头野猪出现并且死去，很是高兴。管它咋死的，今年又有肉可以分着吃了。

后来村里人议论, 都说这野猪是山神送给他们村的。就连去年程茂林发现的那两头野猪, 说不定也是山神大发慈悲送给他们的。只不过程茂林住在山脚下, 才让他捡了便宜。

腊月里, 程爷爷又收到老二寄来的信和钱, 还有一斤大枣和二斤葡萄干。这次他仅汇来20块钱, 可见今年年景不好, 还是影响了程茂山的生活水平。

等程爷爷给老二回信时, 在信里告诉程茂山，现在年景不好，要是在部队吃不饱, 先让他不要往家寄钱寄东西了。家里靠着山总不会饿着人，让程茂山不要担心家里。

临过年之前，程茂林提出“快过年了，咱家肉不够吃，不如明天我上山套兔子，看能不能顺便逮只野鸡回来。”

比起前两年，今年确实准备的肉少。主要是七彩还没来得及找到借口往家拿回小猎物。她最近天天在家帮忙看弟弟，还没抽出空上山出门，不出门怎么往家拿猎物，总不能说是凭空变出来的。

可是快过年了，依照程茂林的心思，自然是多准备点肉，过年时吃好点。有个好兆头，来年说不定不会饿肚子了。

而且自从程茂林练出内气后，又跟着册子上学了些招式，他感觉现在力气大了不少，身手也更加灵活了些。要是跟村里的壮劳力比武，他估摸着自己能同时对付并撂倒两三个没问题。

因此现在的程茂林对上山恐惧感没那么大了，进来他有空就会上山套兔子。而且他觉得就算遇到单只的熊瞎子、狼、老虎之类的大型猎物，就算不能把它们弄死，也能在其猛爪之下逃掉。

何况大型猎物一般出现在深山，附近的山头几乎遇不到。即便是遇到，机率也很小，可能是野兽落单跑到附近山头来。

说来说去，程茂林还是想上山多弄点肉吃。

程立国听了眼睛一亮，顿时说“爸，我也跟你一起上山，到时说不定还能给你帮忙。”

没等程茂林回答，七彩也凑热闹报名“爸，我也要去。”

李秀珍忍不住训斥“你俩还小，老是上往山上跑什么，不怕遇到狼啊。”

程立国笑嘻嘻地说“妈，你甭忽悠我，我知道狼群一般不会往附近的山头跑。”

确实是这样。七彩听说以前山上狼群泛滥成灾下山祸害村民时，上面曾经派军队进山灭过狼群。自从那以后，附近的村庄很少见到狼了。晚上听到的狼嚎声，都是从深山里传来的。

动物也知道趋吉避凶，知道山下的人不好惹，轻易不敢过界。

程茂林想了想说“山上有积雪，路不少走，你俩还是别去了。”

程立国坚持要去，“爸，我跟长生经常练习轻身术，身手可灵活了，去了保证不拖你后腿。”

七彩还想趁机帮忙多抓点小动物，她也举手表示“爸，我比我哥还灵泛，也不会拖你后腿。”

程立国立马摸了妹妹脑袋一把，把她头发弄乱了。估计是嫌弃妹妹在拖他后腿。

程茂林经不住儿女纠缠，最后还是答应带上他俩。程立国高兴地说“那我明早也把长生叫上。”

“臭小子，有啥好事也忘不了长生。”

“可不是，他现在可是我的好哥们。”

自从长生跳级成功上三年级后，就跟程立国搭伴成了同桌，两人共用一套桌椅。他俩又经常在一起习武，所以关系好得几乎同穿一条裤子。

第二天一早，程立国就跑去跟林长生说“长生，今天我爸带我和七彩到附近山头转转，看能不能抓只野鸡啥的，你去不去”

“当然得去了，等下吃完饭我就过去找你们。”

林长生力气大，饭量更大，队上分的那点饭都不够他塞牙缝的，他只能到处寻摸吃的。家里有点存粮，他可不敢都吃光，毕竟家里还有奶奶。林长生自己会想办法上山抓猎物，比如套兔子什么的。幸好他有经验，能隔三差五吃点肉，才没有瘦成竹竿。

平时他都敢一个人去，现在好哥们叫他一起上山，他肯定要去。

等吃完早饭后，不仅林长生来了，就连程茂才也带着程立邦一起来了，还有程茂田也想跟着一起上山，看来大家都想在年前寻摸点肉吃。原来，程茂林寻思反正他带仨孩子去，不如叫上俩哥哥一起，只不过还多了个侄子程立邦。

孙辈最大的程立宗已经放假来到家里，但他对上山打猎没兴趣，已经回了家。子大锅饭以来，他在学校时吃国库粮，也是按定量供应，同样吃不饱饭，跟工人待遇差不多。

这不学校放假以后，学校还给每个同学发了二十多斤粮票和三两油票，这就是放假时一个月的口粮。他回家时，已经在镇上的粮管所买了口粮回来，甚至还买回来几斤面粉和三两豆油。就这，把刘玉香乐得合不拢嘴，直说大儿子学没白上，现在这待遇就跟工人待遇差不多。

其实不止程家，别家男人胆子大的也会进山找猎物。这种时候，老村长和村干部通常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抓到大型猎物，一般不会管太严。乡里乡亲的，总得讲点人情。

在程茂林三兄弟带着孩子上山时，同样看到往山上跑的邻里。大家互相点点头，心知肚明各自选了一个方向进了山。

其实尖山打猎，有条猎狗带路最好。可这年头人都吃不饱肚子，养狗的人家很少，也许只有那些老猎人舍不得养的猎狗，还留着看家打猎。

反正程家没有猎狗，所以程茂林他们进山后，选定一条好走点的路一直往前走。

程茂林嘱咐几个孩子“都小心点，可别掉雪窝子里去，要是掉进去赶紧喊救命。当然，没事的话，走路要轻手轻脚的，免得把附近的猎物吓跑。”

这种事只要进山打猎的基本都知道。程茂林怕孩子们不懂，特意提醒一下。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除了程立邦，剩下仨小的已经结伴进山多次了，可以说经验很丰富。

野鸡窝一般喜欢藏在沙棘丛或酸枣林里，秋天时，沙棘丛里会落一地红红黄黄的酸甜果子，正是野鸡爱吃的食物。冬天野鸡饿了出来觅食，就会啄食那些野果子。

程茂林在附近的山头转悠过多次，知道哪里最容易发现野鸡，便带着人去附近的沙棘丛找野鸡窝。

几个大人腿长，在雪地里走路还好，可七彩他们一脚踩进雪地里，几乎把整条大腿陷进去。让程茂林三兄弟看了直笑。

“说不让你们跟着，非得跟着来，看，山里积雪深，路不好走吧，要不你们几个先回去。”

可惜几个小的都不乐意，还是坚持跟着去，艰难跋涉也要去。

既然走了一段路，啥玩意都没看到，程茂才丧气地说“天太冷，可能野鸡都躲起来了，要不咱们下几个套子，看能不能逮住兔子”

都说狡兔有三窟，野兔是比野鸡贼，更难猎到。野兔一般是灰色的，藏在草丛里很难发现。兔子洞也不好找。所以野兔更不好抓。但是下套子抓野兔会容易点，因为野兔会犯轴，它们爱走老路。

尤其是在雪地里，只要看着那条道上野兔脚印最密集，就可以在道上下套。兔子套一般是铁丝做的，比兔子头稍大一圈，如果野兔不小心入套，一般挣不脱。

多下几个套子，等过两天再去看，也许就能套住几只肥兔子。

程茂林怕今天没有收获，也就同意了。兄弟三人找了好几处有野兔走过痕迹的地方下了套子。可是得等过两天再来看能不能套住兔子，今天够呛能抓住。

下完套子，程茂林说“好不容易出来一回，要不咱们再往里走走”

快过年了，庄稼地里没有活干，队里也暂时停了工。他们回家也没事干，还不如再往里走走看能不能有收获。随后，程茂才和程茂田都同意了。

于是几人又往里走。因为七彩个子最矮，立国和长生一人拽着她一只手，拉着她一起走，三小走在最后。其实她不用人拉，耐不住哥哥和长生太热情，怕她走不稳摔了，非得拉着她。

又走了一段路，七彩听到前面有动静，拽住哥哥和长生，“哥，我听到前面有野鸡叫，应该有野鸡群。”

立国一听，顾不得牵妹妹的手了，忙跑到前面跟他爸说明情况。

“爸，妹妹听到前面又野鸡叫，你们再往前走小心点，别把野鸡惊跑了。”

“是吗，那我们小心点过去。”程茂林让俩哥哥和立邦轻声走路，千万别吓跑野鸡。

程茂才看四弟小心的样子，压低声音问“前面真有野鸡么，七彩还在咱后面，她能听得见”

“七彩天生耳朵好使，她可能真听见了。咱们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几人轻手轻脚包抄过去，果然在前面的枯草丛里发现一窝野鸡在觅食。野鸡群应该在刨草丛里掉落的野草种子吃。

野鸡们吃食时也很警惕，时不时抬起头观察周围环境。

程茂林几人打手势，意思是把野鸡群包抄住，能逮几只算几只。为了不让野鸡群察觉到异常，包抄时距离有点远。等各自站好位置后，程茂林一打手势，所有人都冲野鸡奔过去。

野鸡群看到有人过来，立马扑棱着翅膀连飞带跑，炸着毛四处飞窜。

程立国尾巴最长、毛色最好看的那只野鸡飞奔过去。七彩和长生冲野鸡数量多的地方冲过去。

别看三小人小腿短，可跑起来却比年龄大的程茂才和程茂田灵活，再加上习武后身手灵活，竟然每人抓到一只野鸡。

程茂林也抓到一只。就连程立邦，都扑到一只。他不是靠身手抓到的，纯粹是靠好运气把野鸡扑倒在地，正好把野鸡抱在怀里。

只有程茂才和程茂田空手而归。

程茂才看到二儿子扑倒一只，倒是没那么沮丧；程茂田却非常失落，认为他最笨才抓不住野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