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谁杀了我(四)(2 / 2)

就像一道分水岭,十年前的姜戎,与十年后的姜戎,泾渭分明。

所以,姜戎可以毫不犹豫地利用任何人,却在认出白檀后,始终不敢暴露自己的真面目。

可笑他罪孽累累,肆意妄为,竟也会心存畏惧。

白檀低低一叹“大丈夫生于乱世,当以天下为己任,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容貌美丑又有什么关系”

少年的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弯刀,直直劈开姜戎深藏在心底的阴霾,如醍醐灌顶一般。

他已经身处深渊,自然更加向往光明,白檀的话对姜戎来说等同于救赎。

姜戎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捡到了世间至宝,整个人竟然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大步上前,一把将白檀拥入怀中,嗓音低哑中掺杂着浓烈的悲哀,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听得人不寒而栗,“你说的话,我记住了,不过,我希望你也能一字不落地记在心里,千万,千万不要忘记啊”

否则心底的猛兽出闸,我又该如何自处呢

对方的呼吸喷洒在自己耳颈,白檀颇为不适地缩了缩脖子,无论是前生,还是现世,除了襁褓之中被阮白氏抱在怀里,他还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过,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却也不曾深想。

白檀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就在此时此刻他被魔鬼打上了私人印记,注定生生世世,纠缠不休。

张蕴伯出言阻止道“无须如此,公子体弱,受不得寒气,才吃了饭,出些汗也正常,把窗子打开,吹吹那挟着花香的夜风,岂不清爽”

他快手快脚地将另一扇紧闭的轩窗也打开了,窗口正对着临河的几家花楼,隐隐传来些女子娇柔的调笑声,男客们相互间恭维寒暄声。

白檀敏感地闻到浓郁的脂粉味,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咦,他怎么也来了”张蕴伯惊讶出声。

程锐道“谁啊”

张蕴伯转身,目光有些纠结地看向白檀“阮青松。”

他们与白檀相识多年,对白家的情况十分了解,除了替阮白氏及白檀母子两人不值外,也很是瞧不上阮乐正的虚伪做派。

唯独对于阮青松,几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虽然阮青松本身就是一个尴尬的存在,但认真分辨起来,他却又确实没做错什么。

良好的教养让程锐和张蕴伯实在做不出随意迁怒他人的事,只一直选择无视他罢了。

偏偏阮青松近日不知是怎么了,总喜欢往他们身边凑,没得让人不自在。

白檀道“我这哥哥向来心比天高,今日是望日,想必是来燕子楼参加诗社的。”

张蕴伯心存忧虑“ 论理我不该说这话,只是青松少爷也太不安分了,公子须得小心一点才是。”

瞧瞧,阮青松还以为自己那些小动作做得多隐蔽似的,殊不知连张蕴伯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都察觉到了。

真替他脸疼。

程锐也道“我也就算了,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就觉得浑身像是有蚂蚁在爬,檀儿你打小就聪明,干嘛要做商贾呢白白浪费了好资质。”

这样的话从白檀选择经商的那一天开始就不曾断过,毕竟,商人地位低下,在衣食住行等方面都要受到来自社会各界的限制。

商人东买西卖,赚取差价,以此牟利,商贾行业的流动性,对社会现状的稳定造成巨大挑战,当权者为了使自己的地位确保无虞,自然极力压制。

阮青松踏进燕子楼时,厅内的文人名士已经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嗡嗡作响。

有相熟的同窗看到他,热情地招呼了一声,邀他同坐。

阮青松走了过去,“你们做什么呢”

同窗道“今日诗会的题目已经出来了,我们正在想该如何写。”

“哦”阮青松眼眸一亮,不动声色地抬头看了眼二楼三楼一间间密闭的雅室。

十年前燕子楼还只是一家略有些名气的普通茶楼,像京城内的其他任何一家档次较高的茶楼一样,喜欢安排些风雅的游戏,以此招徕顾客。

这样的茶楼,虽然不多,却也不少,在同行之间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竞争力。

直到三年前,燕子楼不知为何突然易主,闭门歇业了半个月,再开门时已经完全换了风格,不但装修得更加雅致奢华,藏书和字画也远非其他茶楼可以匹敌,有不少还是当世孤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