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1 / 2)

大公主的话细究起来有不敬长辈的嫌疑, 但皇帝见惯了八面玲珑、事事周全的人物,见她这样, 反倒觉得是一派孩子气。

皇帝叹道“皇后多年才怀上一胎, 小心点也是应该的, 无论如何,你也不该下药去害她。”

“我没想害她。”大公主才犟了一句嘴, 就在他目光下偃旗息鼓, 小声道, “只是最近我好几次去坤宁宫,皇后都拿身子不适来打发我,我、我也想既然她总不见人,索性就别见好了。”

所以她下了致皮肤泛痒的药粉, 依皇后的性子,但凡划破些肌肤,怕都不好出来见人。

皇帝沉下脸“看来朕真是太过纵容你了。”

大公主有些不安, 眼巴巴地看过去“父皇, 澜儿知道错了。我跟您保证,以后定对皇后娘娘尊敬礼遇, 再也不敢使这小手段了。”

皇帝疲倦地扶额, 摆了摆手“罢,你先回去吧。”

大公主一怔“可是皇后年前中的毒”还没弄清是谁换的呢

皇帝直截了当地打断她“朕说了, 让你回去。”

大公主止了口,到底不敢多说,犹犹豫豫着起身告退了。

她走后, 偌大的宫殿就剩了皇帝一人,他沉默着隐在阴影处许久,才出声唤张忠进来。

于是,巳时三刻,宫里大大小小的主子才用完午饭,就接到了来自皇上的惊雷。

曹容华被打入冷宫了。

别说旁人一头雾水,就是知道内情的乔虞也差点惊掉了下巴,不是去问罪大公主么怎么一转头就把曹容华收拾了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曹容华近来同大公主的亲近,凝眉思忖,莫不是大公主下毒害皇后这事儿是曹容华唆使的

不对啊,她跟简贵妃还有失子之仇,跟皇后又没有仇怨,害她作甚

乔虞这边摸不着头脑,那厢曹容华更是茫无所知、惊恐万分“皇上为何要这么对我不、不,我要见皇上。”她慌张地对前来宣旨的张忠恳求道,“张公公,我要求见皇上,劳烦您通禀一声。”

张忠无奈地道“娘娘,不是奴才不愿传话,而是皇上下旨的时候说了,叫奴才只将您送去冷宫,旁的事不要多问不要多管,您说,奴才也为难啊。”

曹容华泪眼盈盈,衬着她那弱柳扶风的姿态,楚楚可怜的哀求,十足引人心疼。可惜跟着张忠来执行君命的都是太监,有那心也没那力,意思意思在心底惋惜两句,手上动作却一点不客气,麻利地催促她身边的宫女们收拾好行礼,然后一窝蜂送到了冷宫。

平常妃嫔废金册入冷宫是独身一人,不让带宫女的,曹容华这儿是皇帝开了口,将她贴身的宫女都一道送了过去。

眼瞧着冷宫之行是逃不过了,曹容华咬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借着宫里闹哄哄的情景,不着痕迹的行至书房,悄悄从暗格拿出一个物件,飞快的隐于袖间,继而面上又恢复了刚才失魂落魄的神色,流着泪一路到了冷宫。

现在的冷宫中只有两人,一个是李氏,她完蛋的时候曹容华还是元孝皇后跟前的大宫女,只见过几面,早前听说她受不住废妃的落差和冷宫的生活,已经疯了。另一个就是曹容华的熟人了,原还跟她住在同一屋檐下的许知薇。

不过曹容华一到冷宫,实在没心思去找老熟人叙旧,她身边跟着两名贴身宫女,好歹收拾了一间尚能落脚的屋子,她来回踱步,双手紧紧攥着,面上满是忧虑不安。

两位宫婢以为主子是受不了冷宫简陋的居住环境,相互对视了一眼,也没敢去触她霉头,便安安静静的守在旁边。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送到冷宫里头的能有什么好菜,清水白菜,小小一碗米饭里头还有几块烧焦的,曹容华只看了一眼就嫌弃地转过头,随意赏给宫女们吃了。

所幸她常年维持消瘦柔弱的身姿,倒也习惯了一顿两顿不吃,就这么熬到半夜,加上心情焦虑,她竟一点没觉出饿感。

等到周围都安静下来,曹容华借口心情不好,让宫女们别跟着,自己一个人出去走走。

她走出屋子,在冷宫的地界上转悠了两圈,才找着宫墙一侧,由几颗荒落的树杈遮掩住的隐蔽场所,而后便悄声走了进去。不一会儿,她视线中便出现了一道裹着黑色披风的人影,曹容华眼睛一亮,显出几分喜色,暗暗摇了摇身侧的树枝,发出簌簌的响声。

那道人影敏锐地转身看过来,直直走到她面前,也未掀开头上的帷帽,背挡着月光,整张脸恰好全隐在暗处,瞧不清面容。

曹容华心知她是谁,喜道“公主,妾总算见到您了。”

在她面前矮了一头的身影,可不就是大公主。

大公主抬眸冷冷看着她“别叫我。若是让别人发现我和你私下见面,又是一堆麻烦事。”她略显烦躁的皱起眉,“你要见我,有什么事”

曹容华收敛了喜色,恭敬而带着希冀地说“公您何时能帮妾出冷宫”虽然她只来了一天,但已经受不了了。

大公主淡淡瞥了她一眼“剩下的毒你收拾了么父皇还在查,如果找不到证据,过个一两月,风声过去后,把你放出来就简单多了。”

曹容华道“您放心,剩下的妾已经处理干净了,任如何查,都查不出些许一点线索来。”

大公主面上显出满意之色,唇边勾起浅浅的弧度“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她侧头看着曹容华,隐在暗处的眼眸划过一道亮光,平白透着些许诡异,“那我就先走了,曹容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