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之本鸢本以为回家后会迎来一场“狂风暴雨”, 毕竟回来这一路桃矢舅舅的脸色都十分难看, 但在回到“桃之雪”后, 桃矢舅舅和雪兔哥却意外地并没有过分责备他,只详细询问了他今天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在雪兔哥安抚的目光下, 木之本鸢只略微犹豫了一下, 便倒豆子一样把在战国时代的遭遇全都告知给了几人。

木之本鸢能明显地感觉到, 在他说完后, 桃矢舅舅周身的气压更低了。

但桃矢舅舅最终都没有责骂他,只说今天时间已经很晚了,明早他还要上学, 让木之本鸢回房间好好反省一下, 明早把反省的结果汇报给他。

这样的结果远比木之本鸢预计得要平和得多。

心底终于松了一口气,乖乖对舅舅和雪兔哥打过招呼后, 木之本鸢很快和锥生零一起回二楼的房间去了。

锥生零一路都很沉默。

之前刚刚从战国时代回来的时候,木之本鸢就注意到了人群中沉默注视着他的锥生零。

那时因为人太多, 根本没时间给他们私下里交流,因此木之本鸢一直没来得及对锥生零道歉。

“锥生君,对不起,今天让你担心了。”站定在锥生零的房门口,木之本鸢神情低落地对他道歉。

见平日里一直活力满满的木之本鸢现在像霜打的一茄子一样蔫蔫的, 锥生零紫水晶般剔透的眸子闪了闪, 蓦然握紧了掌心。

锥生零其实有很多话想和木之本鸢说,但话到了嘴边,却又被他咽了下去。

半晌后, 才淡淡道了句“没事”,让木之本鸢尽早回房休息。

因为一直低着头,木之本鸢并没有注意到锥生零复杂的神色,闻言只以为锥生零也累了,连忙对锥生零道了句“晚安”,之后便拖着疲惫的身体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回到房间后,锥生零并没有开灯。

沉沉的黑暗中,锥生零能清楚地嗅到自己手上传来的淡淡血腥气。

漫不经心地舔去掌心伤口上的血迹,锥生零靠在墙上,心里有些难受。

自重生以来,锥生零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像今天这样无能为力的感觉了。

他曾答应过木之本桃矢和月城雪兔,会保护好木之本鸢。

但今天,在看到木之本鸢消失在食骨之井中时,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木之本桃矢和月城雪兔到达日暮神社后,虽然也并没有激活食骨之井,但从他们两人还算冷静的神色中,锥生零不难看出,这两人还有后招。

锥生零几乎可以肯定,如果木之本鸢今天没有回来,这两个人一定会想尽办法去到战国时代,把木之本鸢带回来。

这是锥生零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事。

锥生零虽然曾活过千年,但在那漫长的时光中,他所做的一切几乎都围绕着优姬和灭杀吸血鬼,他也一直以为在这世上,最危险的一切都源自于吸血鬼。

重来一次后,若不是因缘际会来到木之本家,看到了与以往截然不同的世界,他大概还会一叶障目,以为世界只有他原本看到的那么大。

锥生零原本以为,待陪木之本鸢收集完樱之牌,彻底解决完玖兰李土后,他就彻底自由了,想去做什么都可以。

但在木之本家待得时间越久,他就越觉得现在的自己实在太弱了,弱到根本保护不了任何人。

实际上,在听完木之本鸢在战国时代的遭遇后,锥生零就知道,就算他今天和木之本鸢一起穿越到了战国时代,面对那样一个庞大且凶猛的妖怪,他根本束手无策。

玖兰枢说得不错,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弱小的eve e,根本什么都做不到。

你永远不会知道,生命中的重要之物人会在何时到来。

像今天这样无能为力的感觉,锥生零只希望是最后一次。

重生以来第一次,他开始强烈地渴望变强。

这种渴望甚至超越了他对吸血鬼的仇恨,让他终于开始正视这个越发广阔也越加危险的世界。

这一夜,很多人都辗转反侧,无法成眠。

第二天一早,木之本鸢早早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收拾好自己后去楼下吃饭。

吃过早饭后,木之本鸢正襟危坐在吧台前,对木之本桃矢和月城雪兔道,“舅舅,雪兔哥,昨晚我有认真反省过了。”

木之本桃矢和月城雪兔顿时感兴趣地望过来。

脊背挺得直直的,木之本鸢开始认真做检讨,“首先,面对未知的事物,我应当谨言慎行。”

“昨天我如果没有不顾锥生君的阻拦,擅自跳到食骨之井里,就不会突然穿越到战国时代。”

“在这件事上,我要对锥生君道歉。”

“锥生君,对不起。”他转身对锥生零微微鞠了一躬。

一边吃早饭一边默默围观却忽然被cue的锥生零“没事。”

木之本鸢继续检讨,“第二,我是因为预知梦才会突然去到日暮神社,那时我在梦里明明看到了那个巨大的妖怪,却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是不是真的能与之对抗让大家这么担心,我很抱歉。”

“不对哦,小鸢。”月城雪兔忽然打断他。

木之本鸢疑惑地抬起头来,难得看到月城雪兔严肃的神情。

“因为是家人,是朋友,所以我们才会担心你,这件事并不需要小鸢道歉。”

这么说完,见木之本鸢神色茫然,月城雪兔温和地抚了抚他的脑袋,“如你所说,在预知梦中看到危险的妖怪后,你确实太过冲动,擅自就开始行动,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正确的做法应该是什么”

“是什么”

月城雪兔无奈地捏了捏他的脸颊,“小鸢,在你心中,我和桃矢是不是真的很靠不住不然你为什么从不试着依赖我们一下呢”

见桃矢舅舅也沉默地望着自己,明显和雪兔哥是一个意思,木之本鸢忽然有点慌,张口结舌地解释,“不,我不是,我没有啊雪兔哥,我明明很依赖你和舅舅啊,衣食住行几乎都是你们在照顾,雪兔哥你这么说我真的要无地自容了quq”

月城雪兔笑着走出吧台,来到木之本鸢身边抱了抱他,“小鸢,我说的不是日常这些事。你是不是从来没发现,从小到大,不管是对小樱小狼还是其他长辈,只要是你认为能够独立解决的事,你几乎从不会主动向我们求助”

因为从前只有过年时才能见到木之本鸢,月城雪兔一直没有发现,木之本鸢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有些过于懂事和独立了。

就像去年年初,刚满十二岁的小鸢被告知必须离开熟悉的香港,离开父母,独自留在日本收集樱之牌时,非但没有任何反驳反抗,反而十分顺从地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那时月城雪兔和木之本家的所有人虽然心里都明白,这是为了锻炼小鸢的魔力所特意设下的考验,但如果从小鸢的角度来看,让才十二岁的他独自承受这些突如其来的变故,是否过于残酷和想当然了呢

但这孩子却一声不吭地全部承受了下来,从未对他们抱怨过一句,甚至把所有事都处理得很好。

与小鸢相处越久,月城雪兔就越心疼他。

昨天的事也是。

如果不是他们那么严肃地询问,小鸢大概根本不会把在战国时代遇险的事告知给他们。

月城雪兔多少能猜到这孩子的心思因为一直受他和桃矢的照顾,小鸢总觉得给他们添了很多麻烦,所以平时总是想方设法地帮他和桃矢干活,自己有困难时却从不肯告诉他们。

之前桃矢从藤隆先生那里听说小鸢去年暑假去东京,其实是为了补习,还拜托藤隆先生帮忙找了家教的时候,月城雪兔和木之本桃矢心中都十分不是滋味

就连补课这种小事,小鸢都不想麻烦他们。

月城雪兔不知道木之本鸢是怎么养成这种性格的,但如果可以,他希望小鸢可以多依赖他和桃矢一些,不要什么都独自承受。

他们是小鸢的亲人,不管为他做什么都心甘情愿,永远都不会觉得小鸢是麻烦和负担。

所以,如果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月城雪兔和木之本桃矢希望,小鸢能理直气壮地向他们求助,他们有能力也有责任帮他解决所有难题。

木之本鸢讨厌qaq

一大早弄这么煽情干嘛呀

被雪兔哥一番温柔至极的话说得热泪盈眶,木之本鸢紧紧抱住月城雪兔的腰,不好意思地在他胸口蹭了蹭。

待眼中的泪意终于消失,激动的心绪也勉强平静下来,木之本鸢这才红着眼睛,对舅舅和雪兔哥腼腆地笑了笑,“那以后,如果我再遇到难题就拜托舅舅和雪兔哥了。”

开诚布公地与舅舅雪兔哥聊过后,早上出门时,木之本鸢的心情难得明媚。

骑单车与锥生零一起去学校的时候,木之本鸢忽然想到了什么,忽然对身旁的锥生零笑了笑,拉长声音叫了句,“零。”

第一次听到木之本鸢直接叫自己的名字,锥生零还愣了下,疑惑地看向木之本鸢。

木之本鸢狡黠地对他眨了眨眼睛,“昨天在井下,我好像听到你叫了我的名字”

那声声嘶力竭的“鸢”至今仍让木之本鸢印象深刻。

锥生零

“那时情况比较危急。”锥生零认真解释道。

木之本鸢笑眯眯点头,“嗯嗯,我知道,以后我就叫你零好不好”

锥生零别扭地扭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快到学校时才勉强点了点头,“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