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卷15、别急,都有一死(八千字毕,月票加更)(1 / 2)

小说魏婉兮 miss_苏 9472 字 8天前

婉兮静了一会儿,举手告饶。

“我今儿这脑筋是怎么都不够用了,姐姐这是说什么呢,我怎么实在听不出关键来了?”

语琴便又抬眸瞟一眼玉蕤。

玉蕤的脸便红了。

婉兮轻笑一声儿,垂下头去,“怨不得我今儿脑子不够用了呢,原来是你们两个合伙儿跟我打哑谜呢。你们当中一个,都是我比不上的;这么合起伙儿来,我便自然像个大傻子了~”

语琴忙道,“是我对你心有亏欠,这话便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玉蕤更是直接撩袍跪倒。

语琴歉疚地望向玉蕤,“她自是早就知道的,是我求她,暂且不要在你面前说起。终究,这一个月来你的心里也不好受,这么点子破事儿,我实在不想叫你这心上,雪上加霜。”

婉兮瞧着两人的神情,倒是笑了,“这话儿究竟是怎么说的呀?瞧你们两个紧张的。我这会子还有什么承担不了的?你们直说就是。”

语琴轻轻闭了闭眼,“这话儿还得从我晋位为妃说起。既然晋位为妃,位下的官女子便要增添,内务府里便留了神替我选着。”

“今年二月,内务府使女挑选,内务府说给我选好了人。我那会子都只忙着小鹿儿预备种痘的事儿,哪有心思去看女子,这便暂且撂下了。三月,小鹿儿走了之后,内务府便奏请,将已经在内务府里学了一个月规矩的女子们,领来给我瞧瞧。”

婉兮点头,“这都是自然。”

语琴抬眸望住婉兮,“我却怎么都没想到,他们领进来的人里,竟有一个,是我陆家的妹子!”

婉兮也微微一怔。

今年二月时候的确事儿多,那会子皇上整个月几乎都在谒陵的路上,故此皇上压根儿就没亲自去看内务府使女的挑选;况且那会子正值和贵人初封,内务府里挑女子,倒是主要是给和贵人挑。

既然是给和贵人挑女子,那范围就窄了,只能在新设的回人佐领里挑,又或者也可酌情挑入一二蒙古佐领下的女子。故此内务府这回也用不着大张旗鼓地从外地选女子进宫,只在京里两个佐领里挑就是了。

若此,婉兮便也没多留意此事。

不过婉兮虽说惊讶一下儿,却也垂首含笑,“便是姐姐家族中的姐妹入宫,也是好事儿。终究姐姐的母家已经奉旨入旗,这会子已是内务府镶黄旗包衣佐领下人,家里的姐妹自也可参加内务府使女的挑选,已不再是从前汉女入宫的例儿。”

语琴叹口气,“可是我自己都被蒙在鼓里,这才是叫我不高兴的。“

语琴说着抬手按着额角,也是摇了摇头,“后来才知道,这个英廉因是我母家所在佐领的职官,这便在内务府挑选使女的时候儿,将我这个妹子举荐了。”

“他的用意我也明白,终究是我刚刚封妃,母家又都在他佐领中,他是用这样的方式向我示好。恰又传出叫他升补的消息来,他就更是希望用此来在后宫里,寻我给他当个靠山吧!”

婉兮抬眸看一眼玉蕤,便也笑了。

“这么一听,我倒明白了。那英廉终归是内务府包衣,便是如今有了官职,也还是内务府下的人。他自然希望能在宫里攀个高枝儿去。”

“姐姐母家既然在他佐领之下,又刚刚封了妃,这便是现成儿的。他不设法孝敬姐姐,难道还能舍近求远去了不成?他又不敢在银子上来孝敬姐姐,这便设法举荐了姐姐家的姐妹入宫呗,便也容易明白了。”

终究语琴的父亲当年曾闹过让两淮盐政出银子捐官的事儿来,这英廉也是聪明的,自然不敢再在银子上动心思,这便从人的事儿上来取巧了。

语琴抬眸望住婉兮,“……只是,他们的心思,又哪里只是叫我妹子进宫来给我当官女子呢?我就怕到时候儿我这妹子再生了旁的心,倒叫咱们姐妹因为她而生分了。”

婉兮也是点头,“她进宫来,虽走的是使唤女子挑选的路子;可终究是你的妹子,便进宫来也不能按着寻常的官女子的身份。”

“只是,即便是进封,也不打紧。咱们的大清后宫里,姐妹一同侍奉皇上的,也不算少见了。便比如太宗爷的宸妃和孝庄文皇后、康熙爷的孝昭仁皇后和温僖贵妃;”

“本朝呢,舒妃和九福晋不也差一点都留在宫里了?”婉兮静静抬眸,眸光澄澈,“近的还有怡嫔和白常在呢。你瞧咱们不是相处得也没什么障碍去么?”

语琴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虽说与我同出一门,可是我心里自有远近。她进宫来安生便罢,若不安生,我也是第一个便不饶她的。总归啊,不给她机会起什么幺蛾子去!”

婉兮含笑点头,“这不就好了?姐姐便别多想了,这会子赶紧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婉兮抬眸,静静看一眼那湛蓝宁静的天空,“小鹿儿他……走了一个月了,越走越远。他必定爷不想一回头看见姐姐卧病在床,那他也,不放心走的。”

语琴一怔,垂下眼帘,泪便已然盈睫。

“是,我知道错了。从前我只想着,小鹿儿若因为挂念我,舍不得走远才好;那我就觉着他还在我身边儿,说不定夜半梦回,一睁眼还能看见他。”

“是我想得太狭隘……他还是个孩子啊,若耽搁在人间,不肯早早离去;那又如何能早早重入轮回了去?”

婉兮伸臂,将语琴拥入怀里。

“姐姐不要再病了。小鹿儿已经走了,姐姐再不好起来,那我就也跟着醒不过来了。”

四月十一日,皇贵妃苏婉柔的册封礼略带些匆忙地举行了。

苏婉柔是乾隆朝第一位生逢册封礼的皇贵妃,因诏封到册封礼之间预备的日子实在太短,一应物品虽说还不周全,但是好歹标志着正式身份的金册、金宝,还是紧着赶造出来了。

皇贵妃金宝,制与婉兮的贵妃金宝几乎相同,都是金宝,蹲龙钮。平台,方四寸,厚一寸二分,玉箸文。

金册也与贵妃的同为十页,唯一的不同,是皇贵妃的金册用八成金,贵妃的金册是七成金。

皇贵妃苏婉柔已经无法下地跪拜行礼,故此一应册封礼的仪轨,全都从简。苏婉柔在婉兮和皇后那拉氏的陪同之下,在炕上勉强接了金册、金宝。

皇后为上位,便是陪同一起行礼,却也不能亲自出力;故此都是婉兮来代替皇贵妃,将金册、金宝、圣旨摆放好的。

那拉氏冷眼旁观整场册封礼,心下最是五味杂陈。

身为正宫皇后,才是最忌讳身边出现活的皇贵妃的;虽说这会子皇贵妃苏婉柔已然病重,皇上的赐封已然是有了冲喜的味道,可是谁都没想到苏婉柔当真顽强,生生是活过了这二十天去,愣是活着赶上了册封礼。

有这股子顽强的劲儿,那拉氏真是担心,说不定这一欢喜之下,苏婉柔当真活过来了、病好了。那这个活的皇贵妃,便正正经经就在她身畔了。

虽说这会子苏婉柔的两个皇子都已经不可能再继承大位去,可是便瞧着这么个皇贵妃在身畔,也是膈应不是?

——大清祖制,册封活的皇贵妃,便为“副后”之选;隐隐然便是指责中宫有所失德,随时可能由皇贵妃替换。

这样儿的寓意,哪个当正宫皇后的,能不烦啊?

册封礼已毕,一众后宫嫔妃、皇子和公主们,都分批上前行礼。只是苏婉柔躺在病榻上不便惊动,都是那拉氏升座,替皇贵妃受的礼。

行礼已罢,那拉氏先行回宫。婉兮走过来轻声嘱咐和嘉公主,“不管怎么着,今儿都是你额娘的好日子。你额娘顾不上的礼数,你好歹给周全着些。”

婉兮向皇后那边努了努嘴,“去送送主子娘娘吧。她从这边儿回‘长春仙馆’去,你好歹陪陪。”

皇贵妃如今病重卧榻;永璋和永瑢又都是成年皇子,不便在内廷里随意走动,这便唯有四公主能担此任。四公主便点头,随后跟出去了。

身为皇后,出入自然都要从正门;便是皇贵妃的后院里,另外有偏门,她也是不走的。

这便不能不经过婉兮所住的后殿去。那从前正是那拉氏自己的寝宫,她从那穿堂而过,便不由得心头又是火起。

不愿意多留半点,迈开大步急匆匆就往外走。出了“泉石自娱”,依旧恶气未出。

“好嘛,这会子的‘天地一家春’里,不但有妾室忝居主殿,更封个活的皇贵妃出来!皇上这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叫这后宫里哪里还有半点规矩了?!”

塔娜和德格都知道主子心下不痛快,这便都小心顺着说话,“皇贵妃的病情已是明摆着,什么人吐了半年的血了,还能活得长远去?四公主和六阿哥紧赶慢赶着在三天里都完成婚礼,还是不能叫皇贵妃的身子好起来;皇上便也唯有以进封位分来冲喜了。”

“这不过是非常之举,主子倒当真不必计较。这样的冲喜,与当年给慧贤、哲悯、淑嘉三位皇贵妃的追封,也没什么不同去了。”

那拉氏一声冷笑,“可她倒是死啊,她怎么还不死啊?”

“我是真真儿的没想明白,这苏婉柔不是江南汉女么,她名字里不是有个‘柔’字么,可是她的心气儿怎么反倒比前头那三个人都更顽强!这口气就是迟迟不肯咽,倒是活生生完成了册封礼去!”

“天知道她究竟还死不死了,又究竟要熬到什么时候儿,才肯死!”

这正殿明间儿的穿堂,都有数道门前后衔接着;明间穿堂墙上开的门,更是悬垂了厚重的门帘。

那拉氏走得急,全然不知道隔着一道门帘后面,和嘉公主已是赶了上来。

仅隔一道门帘,那拉氏那句恨恨的话语,全都传进了和嘉公主的耳朵里去。

和嘉公主当场愣住,身子一个摇晃,踩着高高旗鞋的脚,险些崴了。

和嘉公主身畔的使女清芬急忙扶住,想要出声提醒,却被和嘉捂住了嘴。

那条穿堂走廊里,阳光繁盛,窗外花影婆娑,可是和嘉公主的眼底却满是破碎,星星点点,泪光裹着恨意漫漫浮生。

门帘那面,那拉氏终于走远了。

和嘉公主这才松了手,放开了清芬。

清芬也是从内务府陪嫁给和嘉公主去的,从前也都是皇贵妃宫里的人。故此方才听见那拉氏那一番话,也是眼中早含了泪。

“她咒我额娘死?”和嘉公主踉跄两步,倚坐在窗台上,“我额娘这次病体康复了便罢,倘若我额娘当真被她给咒死了,便必定有一日,我也要索了她的命去!”

“我真没想到,身为正宫皇后,这时候儿还能说出这样恶毒的话。这样的皇后,别说大清定鼎以来不敢出第二个;便是历朝历代也没有这样儿的吧!”

清芬也是含恨点头,“可不,别说是此时,便是这些年来,她何尝不是将咱们皇贵妃主子当成眼中钉去?只是因为当年皇上刚登基,皇贵妃主子便与她一同封妃;后来晋位贵妃,还是一同,她这便记恨了咱们皇贵妃主子去。”

和嘉公主深深吸气,倒缓缓平静下来,“不忙,总归如今我和哥哥都长大了,额娘便再不是独自一人挨着她的欺负。便是额娘没办到的事儿,总归有一天,我和哥哥也都帮额娘办了!”

册封皇贵妃带来的欢喜,不过只持续了八日。四月十九日,皇贵妃苏婉柔终究还是撒手而去。

巧蓉和蔓柳等人登时慌乱了手脚,愉妃虽然也在畔,却一应都躲闪开,并不肯亲自动手。

婉兮这会子便还能计较什么呢,忙回自己宫里去,将从前诞育孩儿们剩下的红布扯了几块来,回到皇贵妃的后罩房去,将镜子和一应玉器都给蒙了。

又从自己的宫里取来铜钱,用红布缠了,压在皇贵妃苏婉柔的身上……

和嘉公主闻讯回园子来,看见的就是婉兮如此忙碌的身影。和嘉公主终究年纪小,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儿,一应的礼数全都不明白,这便只能一边哭,一边跟在婉兮身后,由着婉兮帮着料理。

婉兮轻声给解释,“这镜子在亡人看来,容易当成了河。若不用红布蒙上,亡人便不敢往外走……”

见和嘉公主回来,愉妃这才垂泪上前,也是叹口气,“治丧的规矩,各旗都不一样儿;更何况我还是八旗蒙古的,一应礼俗便又与满洲旗份的不同。生怕错了规矩去,这便也一应都只跟着令贵妃做主罢了。”

和嘉公主抬眸瞟愉妃一眼,眸光里漾起清淡,“愉姨娘能在这会子陪在这儿,我也已然心怀感激了。只是愉姨娘说得没错,各旗治丧的规矩也都有不同,令姨娘是内务府下正黄旗,我额娘还是正白旗呢,也不是同一个旗份,可是令姨娘却也都会料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