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内城南边,长安坊,中央大街,这儿林立了十多家规模不小的酒楼,其中最高的一座,便是望江楼。
这座酒楼足有五层楼高,据说登到最高处往下张去还能望出洛阳城垣,看到那滚滚奔流的洛河水呢。当然,这只是一个美好的误会,这儿登高真正能望见的,也就本坊跟前那一条小河而已,不过身处五层高楼,倒是真能将整个长安坊内外景物尽收眼底了。
今日,这酒楼的第五层就全被一家客人给包圆了,几桌上等的席面放在颇显空旷的楼上,但楼内的伙计,以及其他帮着以助酒兴的歌舞姬什么的却都被拒之楼下,只有个主要宾客在此饮酒说话。
现在作为主人的儒雅而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正端了杯酒缓步来到大开的窗前,湛然有神的目光从楼上向下不断扫视着,口中轻声笑道:“照之前的安排,我的车驾已经快入本坊了吧?”
“大人说的是……”旁边一名微须男子赶紧起身作答,可还没等他说更多,对方已经有些不满地扭过头来:“我已说过今日这儿没有什么大人,只有朋友。我柳润声今日来此只是为了看一出好戏而已。”
“是是是,柳……柳兄说的是,咱们今日只是来看戏的。想必那些贼匪做梦都不会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局,柳……柳兄你并今日并未去皇城,车内更是空空如也。而且只要他们这一动手,就给了我们确凿的证据,到时便可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柳润声自矜地拈须而笑:“虽然只是一个小手段,但对付此等宵小之辈却是足够了。不过,他们可不是我这回费尽心思的真正目标,这不过就是一道引子罢了!”
“柳兄说的是,这些宵小若真要铲除,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咱们所以一直放任他们自以为是地做出相关安排,还不是为了今日这一出大戏?”说这话的,是另一个中年文士,看他笑吟吟的自在模样,却比刚才那位身份要高上不少了。
果然,就见刚才那位脸带疑惑:“柳……兄,原来你竟还有更深一层的谋算吗?”
柳润声扫了他一眼:“邓轩,怎么到现在你还没看明白我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吗?”
邓轩有些尴尬的一笑,又把目光转向那名文士:“梁兄,还请解惑。”
对方颇有些得意地一笑:“其实柳兄也从未将他真实用意告诉过我,这只是我把许多事情串联到一块儿后才得出的结论。”
“梁思哲,你说来听听。”柳润声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温和笑容,一边为自己倒了杯酒,一边又极目朝着北边眺看,目光突然一凝,却是已经找到了那辆最熟悉不过的马车已从坊门而入。因为今日天热,路上行人稀少的关系,这辆本身就颇显华贵的马车就越发扎眼了。
他一边含笑看着马车沿着自己预设的轨迹向前,一边听着身后梁思哲的话语:“漕帮那些杀胚从来就不是安分的主儿,咱们江南官府一直都想要办了他们,把漕河运输大权夺回手中。可是因为他们在漕河之上立根多年,早已和当地几十万百姓融为一体,所以真要除掉他们确实极其艰难,最要命的是出兵无名。
“但柳兄却不是一般官员可比,他早已有心改变这一局面,故而才有了三年前那一出太湖大捷。我想,他的本意就是要把漕帮那些杀胚通通激起来,只要他们一动,我们便可名正言顺地下手,将之彻底铲除了。
“可结果,漕帮那边居然就忍了下来。也不管他们到底是因为不知内情才忍的,还是有所顾虑,但终究是没能如愿。但我们其实早就查得明白,他们一直都在秘密筹谋欲对柳兄不利,只是身在江南,有重兵护卫,使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罢了。
“直到今日,朝廷突然召回柳兄,并有调他去北疆任职之意,他们在知道这一事后,方才急切起来。毕竟谁都知道,一旦去了北疆,漕帮势力再大也构不成威胁。所以接下来他们想要报仇就只能孤注一掷,而我们这一路行踪随机而动,再加上是从陆路入京,这就让他们难以在半道下手,最后只能选在京城冒险刺杀了。”
邓轩点头,这些其实他也能够想通,可除此之外呢?
梁思哲又看了眼还在凭窗眺望的柳润声,神色变得有些肃然:“本来如何让漕帮自己跳入陷阱还有待商榷,好在这些江湖人中到底也有聪明人,知道跟着他们一同冒险终究只是死路一条,所以就在我们入京时,他便找上门来。
“柳兄自然不会放过如此好的一枚棋子了,于是就让那人引导着漕帮那些莽夫们,让他们定下了今日的这一场刺杀。而我们,只需要准备一辆空车为蝉,就能来个黄雀在后,把漕帮人等尽数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