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
江南之乱已持续一月有余,城中形势也越发沉重,无论白天黑夜,城中各处都可见甲胄齐全,手持兵器的整队官军在不时游弋巡视,寻常百姓几乎都不出家门,繁华的江南名城重镇已成一片萧条。
而城中各级官员更是个个如热锅上的蚂蚁,完全不知该做何反应才好。有人几次求见巡抚大人,希望他赶紧出兵平乱,结果却被闻巡抚三两句话就给打发了;也有人妄图绕过巡抚衙门,自己动用手上的权利组织兵马平乱,却在事情才有点眉目后就被人查知,然后被夺去一切职务,软禁家中。
巡抚作为封疆大吏的权势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一道道命令下达,不光官员百姓,就是领兵的军将人等也只能听从调遣行事,不敢有一点自己的决断,就连手握兵权的都督向梵天,也不敢自作主张地出兵,而是连续几日前往请战,但每次都被回绝。
今日的他不知一月来第几次向闻巡抚请战,而结果却还是一样,话没说两句,就被端茶送客,打发离开。这让向都督出来时的脸色更是阴郁得快能滴下水来,左右亲信更是为他不值:“都督,这闻巡抚到底是什么意思?如今江南各地叛乱不断,他作为本地巡抚自己不率军平乱也就罢了,怎么还不准我等我国效力,不如咱们就……”
不等他把话说出口,一个巴掌就扇在了这名亲信的脸上,向梵天当即训斥道:“住嘴,这等事情也是你能随意置评的?我既为巡抚大人下属,自当听从号令行事!即便对他的一些决定有所不解,但也只能规劝,不能自作主张。你们都听明白了,不得再有人于私下里有所抱怨,若再敢犯,军法从事!”
一阵斥责,让左右几个亲信个个噤若寒蝉,连连称是,不敢再多说什么,乖乖跟了自家主将便策马离开了巡抚衙门。而他们在衙门口的这番对话自然立刻就被人传到了巡抚闻铭的面前。
听了禀报后,闻铭也没有太明显的反应,只轻轻颔首,说了句“知道了”,便把人打发离开。直到这边房中只剩他一人,他才又轻轻咕哝了一句:“向梵天……”然后起身,来到了悬挂着巨大江南城池地形图的墙边,目光不断在上方逡巡起来。
这张地图赫然与赵成晃那边的地图有着惊人的一致,应该来自同一版本。不过这上头却多了一些红点,此时随着闻铭把又几个红点加上去后,地图上的上百座江南城池已有一多半变作了触目的红。
“一月之间,江南半壁已被拿下,那再过一月,是否意味着整个江南都将沦陷呢?而以朝廷一贯以来的反应速度,只怕还需要至少一个半月才能出兵,一切还来得及吗?”闻铭口中念念有词,看着面前的地图,陷入沉思,不见悲喜。
……
“杀啊……杀上城去!关将军有令,首登城者赏银万两,可封万户侯,杀上去!”伴随着咚咚的战鼓声,一声声催促的呐喊使得那些昨日还是寻常百姓或灾民的乱军士卒如打了鸡血般兴奋的嗷嗷大叫着,疯狂向着华亭这座小小的县城发动了新一轮的猛攻。
这已是华亭县城在短短时日里面对的第三波叛军的正面猛攻了,虽然之前两波攻城的乱军都被守城新兵给打败,但这一次他们面对的敌人军力却是之前两回乱军兵力的总和,足足有七八千人,都够把整个小县城团团围住,从三个方向同时发动猛攻了。
好在今日的华亭在李凌和全县百姓的努力下也有了极大的变化——原先低矮破损的城墙已得到修缮,至少三丈来高的城墙足以挡下敌人的脚步;而城中的守御力量也从一开始的五六百新兵扩到了两千多人。
这两千多人自然多以青壮男子为主,只是论军纪战力什么的自是无法和之前操练起来的新兵相比,但在守卫家园的决心之下,他们也都个个奋勇敢战,至少在有城墙依托,又有相当数量的弓箭和木石武器的帮助下,还是把个县城守得稳稳当当。
看着又一次汹涌杀来的叛军队伍,李莫云、常帆等人都不禁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然后随着他们的一声大喝:“保卫家园,保卫华亭,死战不退,正在今朝!”满城守军也发出了一样的怒吼,在敌人踏入到攻击射程内后,一蓬蓬箭雨便呼啸飞出,把最前方的上百乱军都给笼罩了进去。
不过这回的叛军显然已经有了之前几次失败的经验,面对这迎面的乱箭,他们没有再如之前般乱了分寸,也没有猛冲再进,而是突然停步,架起了一面面巨大的盾牌。
在笃笃的箭矢中盾的声音里,虽然也夹杂着几声惨叫,但城头乱箭的伤害已经被压到了最低。而就在箭雨一停的瞬间,号角声起,上千人组成的攻城队伍便如旋风般猛冲上来,一百多步的距离被他们很快冲过,而后头扛着云梯的兵卒也追了上来,果断就往城上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