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又说回来,你要是不把我当你们家少帅夫人了,那我又凭什么还要你跟着啊?你不是奉你们家少帅的命令来保护我的么?”
封百里怔住,仿佛噎住,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云扶只管使劲一扯车门,自己随即溜上去坐好,将车门砰地关严。
那边厢凯瑟琳也是望着封百里叹口气,然后也赶紧上另外一边,也关好了车门。
汽车就这么带着一丝绝情,轰然穿破还没亮的晨光而去,封百里在原地呆立了半晌,这才黯然地甩甩头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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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扶刚进办公室,张小山、纯耳等人刚跟进来想问候,电话机就响了。
云扶接起来听,是大帅府机要室:“……南街一号线,要温庐一号线。”
“南街”是隐秘的说法,指的就是大帅府内线。那么“一号线”,自然就是指从前的大帅靳千秋的专线,而此时被靳佩弦给占据了。
云扶冲众人做了个手势,凯瑟琳哄着大家先出去了,云扶深吸口气接起来。
因为此时的电话还有接线员接转,如果机要室那边有人偷听,电话里是没有秘密的,所以云扶还故意吼了一声,“这么早找我,什么事?”
刻意用冷漠的语调,仿佛要掩盖下内心的虚弱去。
那边却笑了,缓缓道,“今天的接线员呢,耳朵还是要的。况且……如果有接线员偷听,信号会减弱,你静下心来仔细辨别一下,就也知道了。”
云扶轻啐一声,“我可没你耳朵那么灵~~”
说着便想起大帅办公室小套间,藏在衣柜里那最原始的“窃听器”来。想来,他的耳朵能连电话机信号的减弱都能给分辨出来的话,怕就是从那“窃听器”锻炼出来的。
于是云扶手指头绕着电话线,又补上一句,“我也没经过什么专业的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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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佩弦一听云扶这语气,便笑了。
“可真狠啊,刚回来就卯着劲儿地损我~~昨晚不见我,今早上还骂我,你怎么对我这么狠呢?”
云扶哼了一声,“这世上多的是温柔乡啊,你倒是找去,别来扰我。我大早晨的进办公室,还一堆事儿呢,你电话就响了,我爱听才怪。”
他那边又无声地笑起来。
也怪,云扶都说了自己的耳朵没那么灵,听不出接线员偷听的信号减弱,可是她偏偏就是能听见他在笑。
云扶心下又生起了那股子莫名的懊恼,便狠叨叨地问,“你到底有什么事儿啊?没事儿别闲聊,行吗?你没事儿,我这还一堆事儿呢!”
“我有事儿,真有事儿。”靳佩弦赶紧应声。
“那你说。”云扶将电话线在手指头上又多绕了一圈儿。
电话是个稀罕玩意儿,小时候她家还没安,她就在大帅府里看见。她那时候一是最好奇那个摇动发电的摇把子,二是好奇那手指头伸进去哗啦啦一圈一圈的拨号盘,三就是好奇这卷儿卷儿的电话线了。
就跟烫出来的头发似的,小时候的她还以为这电话机是从外国来的,所以连电话线也都跟洋人的头发似的,天生就是带卷儿的呢。
现在虽然明白了,自己也有电话了,可还是喜欢用手指头绕着这电话线玩儿。
一圈一圈儿的,就跟女孩子家自己的心事似的。总有没完没了的弯弯绕,一圈一圈的全都是百转千回。
“那你就赶紧着说。”可是语气上还是不肯客气的,“我警告你呀,长话短说,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听。”
他又无声地笑,然后半天没动静。
直到云扶急了,催着他,“你赶紧的啊!”
他那边才传来“叭”的一声,却还是没有言语。
云扶却听懂了,脸颊腾地就发起烧来了。
“你要死啊!怎么还不说话?是不是掉线了?是不是人家接线员都烦你了,机要室那边把你的线头给直接拔了?”
她这样煞有介事,不过是装作懵懂罢了。
他那边又笑起来,终于又说话了,“我呢,就是——想你了。是要死了,想得都要死了……”
云扶只觉自己耳根子都一起发烧了,不能再听,索性将电话机啪地就给扣死了。
真是的,就知道他一大早就没正经的,还不如不听他啰唣了,倒恼得这会子心里慌乱成一团,又要好半天才能收心办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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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张小山、老骆驼、纯耳他们解释就容易多了,她没费多少口舌,只是说在梨树沟多住了些日子,大家伙看她毫发无损地回来,就也不追问了。
云扶赶紧投入地处理温庐的公事,快啊到中午的时候,终于告一段落。
她手肘撑着桌子,想着要不要叫张小山进来,说说封百里的事儿。
封百里这一下跟她走了将一个月,她瞧出张小山之前欲言又止的模样,怕就是想问封百里呢。可是张小山最后也没问出来,她也没想好该怎么跟张小山说,这便暂时搁下了。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就又响了。都不用先听接线员的话,云扶就知道是郑雪怀了。
电话接起来,郑雪怀在那边依旧是嗓音温煦,如早春的阳光。
“……这个时间打给你,不耽误你吧?”
云扶明白,郑雪怀这是在含蓄地提起昨晚的被拒,以及——今早上他怕是也打过来了,只可惜她这条线长久地被占着。
云扶忙道,“正好要午休了,该忙的都忙完了。”
郑雪怀柔声道,“小云,这次回梨树沟,可曾叫你异常一偿思乡之情?在那边停留了这么久,再回来,心已经能宁静下来了吧?”
云扶没急着回答,在心里将郑雪怀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又回味一遍。
“……如果可能,我自然是宁愿留在梨树沟,也不再回梅州来的。”云扶缓缓道,“要不是梅州城里还有复兴东和温庐,我不能丢下不管;还有我爸的仇……我或许就不回来了。”
郑雪怀的呼吸微微一紧,“那我真高兴你还是回来了。小云,你要是不回来,我就去找你。”
云扶淡淡道,“挂印辞官而去吗?别忘了,你现在可是获鹿的督军,怎么能说走就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