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卷234、二心(六千字毕)(1 / 2)

这个五月里,朝廷西路、北路大军向哈萨克大举进攻,追缉阿睦尔撒纳。皇帝绝不准出现先帝雍正爷竟然容得罗卜藏丹津逃匿三十余年的旧事再度发生,他发誓必要捉拿到阿睦尔撒纳这一先降后叛之逆贼。

生要见人,死要拿尸!

朝中,皇帝又赈甘肃二十州县上年度霜、雹灾。

便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皇帝完成了八旗秀女的挑选。

在为三位皇子指给福晋和使女之外,皇帝给自己的后宫只挑入一个新人。

这个新人为钮祜禄氏,小名猗兰。

这位钮祜禄氏猗兰,继孝贤皇后、忻嫔之后,又是一位出自镶黄旗的格格!

便是同出于镶黄旗,猗兰因出自钮祜禄氏,高祖父为顺治爷亲封的四位顾命大臣之一的遏必隆;曾祖父为一等公、镶黄旗满洲都统阿灵阿;祖父的姐妹便为康熙爷的孝昭仁皇后和温僖贵妃。

祖父阿尔松阿为二等功、领侍卫内大臣、刑部尚书;

父亲穆克登承袭佐领,封二等侍卫。

这样的家族声名赫赫,便是皇太后也被皇帝并入了这个家族。这个猗兰,乃是皇太后同家族的晚辈。

这个家族在乾隆朝,还出过太多的名臣。譬如傅恒之前的当朝首揆讷亲、此时西北为定西将军的策楞、还有曾历任贵州巡抚、云南巡抚、山东巡抚、江南河道总督的爱必达,以及两广总督阿里衮……

这样的家世,即便猗兰同孝贤皇后、忻嫔同出镶黄旗,却也是孝贤皇后和忻嫔所比不上的。

当猗兰被“上记名”的消息传进后宫来,所有人心下都是咯噔一声。

便连当了三年新宠的忻嫔,这会子心头也笼上了一层阴云去。

“皇上至孝,后宫诸事都仰承皇太后慈谕。这些年后宫里这些出自满洲名门的嫔妃们,都是仰仗着皇太后的庇护,才没叫那些汉女、包衣女们乱了规矩去的。”

“便如我入宫便晋位为嫔,也是皇太后的抬举。原本还期望凭着皇太后的扶持,得以进封妃位、贵妃位去呢……可是你瞧啊,这会子宫里偏偏选进了个钮祜禄家的格格来。那便是皇太后自己家的晚辈了!皇太后焉有不扶持自家晚辈,反倒还顾着我的呢?”

乐容也是黯然,只得小心劝慰,“……皇上虽然留了她的牌子,却没明说叫她什么时候进宫。怕是还要复看,说不定复看的时候就给撂了牌子去呢。”

忻嫔便也叹一口气,“撂牌子?你当留她牌子的正主儿,是谁?那必定是皇太后亲自定的,入宫便是必定的,只是迟早罢了。”

乐容垂下头去,“她是今年首次挑选,也就是说不过十四岁。便是进宫来,主子又担心什么呢?主子如今已经有了六公主,那个小丫头进宫来便是什么都没有……”

乐容不说这个还好,乐容一说起这个,忻嫔登时满心成灰。

“六公主,我的六公主……呵,呵呵,你难道还没听说么,皇上留了傅清女儿的牌子,说是只给六阿哥永瑢了。傅家与皇家的第二桩联姻已然完成了,也就是说,皇上将傅恒请辞双公爵的情面,已经圆过去了。”

“怕是,皇上不会给六公主指婚给傅恒的阿哥了……”

乐容也是一惊,“主子,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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忻嫔眼底现出一片灰白色,空茫地望着窗外。

“我自然也不愿意这样想。可是照目下的情形看来,我的担心却更可能是真的。终究皇上不可能刚将傅清的闺女选为六阿哥永瑢的福晋,紧接着再将六公主指婚给福康安就是了。否则这朝臣外藩这样多,多少功臣等着尚公主呢,皇上岂能只可着傅恒一家联姻去了?”

乐容轻咬嘴唇,“或许还有转机……此时傅公爷又临危受命,去西北整饬军务,若又能建功,说不定皇上还会赐下一桩恩典来。”

忻嫔轻轻阖上眼帘。

“我当然也这么想啊!这西北用兵之事,我倒是从未有此时这样期盼朝廷早日凯旋的。”

可是她也明白,就算傅恒还是有机会建功,她的六公主还并未希望全灭……可是终究,还要耐心地等机会了——皇上总不能在这一二年之内,再与傅家联姻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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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悄然无声地就来了。

婉兮的身子越发沉重,距离临盆的日子已是近了,在宫里每日都是与两位守月姥姥王氏、徐氏一处,习学临盆前后的规矩。

宫里嫔妃怀胎到七个月,宫里就会派守月姥姥和守月大夫。所谓“守月姥姥”,在民间又叫“收生姥姥”、“吉祥姥姥”,便是专门伺候产妇的。从产妇临盆前一个月左右便入驻产妇身边,一应指导产妇整个过程。

便连新生儿下地三天之后的“洗三”,也是由这些姥姥们来进行的。

有的富贵人家还会将姥姥们多留些时日,便连小满月、满月,甚至抓周,都由这些姥姥们来参与。

而在宫里,这些姥姥的名称专定为“守月姥姥”,都是出自内务府旗下生育过的老太太,专选儿孙满堂、福寿双全的。他们在生育一事上经验丰富,在宫内嫔妃生产前后,能陪伴在主位身边,教导一应知识,并且在临盆的过程中亲为操作的。

因为伺候内廷主位,亲手迎接皇嗣们下地,故此这些守月姥姥可不是一般的内务府旗下的老太太都可被选中。她们大多是内务府内管领官员家的老太太们,取其懂规矩、进宫不用格外教导。且儿孙的命运都牵连其中,故此能叫人格外放心些。

婉兮从前看过这宫里守月姥姥进进出出多少回,这次却还是自己第一次真正与守月姥姥相处,也觉熟悉又陌生。

这个月,婉兮最开心的事是额娘杨氏可以进宫来相陪了。

虽说按着宫规,额娘还是不能与她一处住在永寿宫,每晚下钥之前便要统一出顺贞门,到东北角楼附近一处小院居住,但是至少每日白天都能相处在一起了。

此时的永寿宫里除了两名守月姥姥王氏、徐氏之外,又添了四名专为伺候婉兮生产的妈妈里:胡氏、关氏、白氏、闫氏。

待得额婉兮母亲杨氏一进宫,婉兮第一件嘱咐给额娘的事,就是叫额娘来亲自好好端详端详着两位守月姥姥、四位妈妈里去。

杨氏听了便笑,拍着婉兮的手道,“令主子在后宫的十五年,果然不是白过的。听见娘娘吩咐这宗差事,奴才便自放心了。”

杨氏身为内管领福晋,在亲蚕礼、内廷主位的册封礼、嫔妃的千秋等吉礼时,都要进宫参与礼仪。故此杨氏对后宫的这些道道儿,虽然没有身处其间,却也是心知肚明的。

婉兮依偎进额娘怀里,轻声道,“从前淑嘉皇贵妃临盆生八阿哥永璇,我便担心那守月姥姥靠不住。八阿哥好端端的,脚竟成了那个样儿,女儿虽然没有实据,可是无论是当时,还是多年以后回想起来,都觉着纰漏怕就是出在那守月姥姥的身上。”

“只是她们年岁都大,阅历深、经验丰富。女儿却是第一回遇喜,便是心下有所防备,却也不知道该从何防备起。”

杨氏含笑点头,“你的担心自是必要。只是……单凭她们几个的姓氏,我倒瞧出些门道来。”

婉兮也是惊讶,“额涅瞧出什么来了?”

杨氏含笑点头,“她们六个人,竟然一水儿的都是汉姓人啊!”

守月姥姥和妈妈里既是都选在内务府旗下,内务府旗下可是满洲、蒙古、高丽、鄂罗斯等人都有啊。可是内务府这回举荐上来的六人,竟然是一水儿的汉姓人。这不会是个巧合,只能说是内务府,或者说是皇上,在此事上用了心去。

婉兮便也垂首含笑,“……额涅瞧出什么来了?奴才却是什么都没瞧出来呢!”

杨氏便笑了,伸手打了婉兮手背一下。

“当真不知道?那我就白生这个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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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便红着脸抱住了母亲,母女俩说说笑笑,便觉这时光过得可真快。明明额娘一大早就过来了,可是日影却不多时便西斜过去。婉兮身边的四名女子便轮流进来伺候,一会儿端茶,一会儿送饽饽,一会儿又拿软垫进来伺候杨氏靠靠腰的……

这些都不是婉兮吩咐的,是她们自己想要办的。总之都是对主子的额娘亲热到了极处,都仿佛当做自家老人一样孝敬着。

杨氏对玉叶亲热,自不必说。

杨氏因知道这些年玉壶出宫之后,玉蕤迅速成长起来,在女儿身边补上了玉壶的缺去;又因为玉蕤阿玛德保在前朝和内务府的事情上帮衬了婉兮太多去。故此杨氏对玉蕤,也如同对玉叶的亲厚。

四个女子里,两个格外亲厚,便难免显得与另外两个冷淡疏远了些。

只是玉函本就是那样平和无争的性子,再加上年岁也大,故此并未如何。

难受的,就只是五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