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昭眼神飘忽,问得很小声。
他虽是庶子,但也是河间柳氏出身,身上烙印着士族的印记。
柳昭为自己的出身感到自豪,从未想过士族表面上如此光鲜,背地里也有藏污纳垢的丑事。
“自然是真的。昭儿年纪也不小了,以后多找父亲,让父亲带着你见一见外头的世界。实在不行,多找找管家,让他告诉你真正的现实是什么样的。总是待在后院,能有什么见识?”
柳昭红了脸颊,眼底带着几分羞愧。
姜芃姬又道,“崇州士族做下的丑事,远比我抖出来的多。一桩一件,解释事实。”
通敌卖国是姜芃姬加上去的,但他们做下的事情,本质上和通敌卖国有什么不同?
姜芃姬这么说,不能算冤枉他们。
柳昭苦笑一声,他支吾道,“阿姐……我们家……也是如此么?”
若是这样,柳昭还真没办法心安理得地享受一切。
姜芃姬道,“府上家大业大,哪里需要做这种缺德事情?唯有贪心不足和见识浅薄的人,才会卯足了劲儿剥削敛财。百姓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样浅显的道理,竟无一人懂。”
柳昭送了口气,他想到方才偷看到的场景,心底多了几分不忿和怒气。
“阿姐只把他们关了,可有下一步动作?依小弟看,他们的罪行都能灭族了。”
别看柳昭生得腼腆,骨子却很硬,甚至有些嫉恶如仇的味道。
姜芃姬道,“不急,做事要分得清轻重缓急。若想清算他们,什么时候都能。”
柳昭听出了另一重意思——阿姐这是打算轻拿轻放?
她笑道,“如今最重要的是将他们手中的田宅拿回来,重新安顿好崇州的百姓,让他们过上安生的日子。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我只能先顾着百姓,等局势彻底稳定了,我才有精力去对付这些蛀虫。光顾着和他们较劲,多拖一天,百姓便会多受一天的罪……”
对于姜芃姬来说,什么时候修理崇州世家都行,唯独不能让饱受苦难的百姓继续受苦。
柳昭闻言沉默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姜芃姬会给出这样的理由。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州府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崇州,正如柳佘所预料的,那些小士族战战兢兢,惶恐不安。
不过,姜芃姬闹出这么大阵仗,最后只是把人关了,没有进一步动作。
这一举动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就在这个人人自危的关口,崔氏迎来了特殊的客人。
“在下乃是柳州牧座下从事,奉命送小郎君归宗认祖。”
丰真一袭整洁的儒衫,戴着发冠,收敛玩世不恭的神情,严肃起来,真有几分贵气。
崔氏族长听到丰真送来拜帖,连忙出门迎接。
姜芃姬一早便告知他,他嫡妻在地震中为他生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大难不死,还被两个忠仆带到了丸州象阳县抚养了两年。自得了消息,他日盼夜盼,早已心急如焚。
他和丰真互相见了礼,眼神急切地看向丰真背后的马车。
车帘掀起,露出一颗小小的脑袋。
“丰从事……这便是我儿?”